“程衍?”
陸铮小聲驚呼出聲,她幾乎忘記了自己還在閱覽室内,“你你你你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程衍迅速地将食指放在唇邊,朝陸铮比了個噤聲的姿勢。
陸铮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瞥了一眼坐在閱覽室的其他人,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她捏着筆,在紙上潦草地寫下了對話,
“你怎麼來了?”
程衍面色平靜地看着陸铮遞來的草稿紙,卻沒有立即提筆。
他的五指按着草稿紙,目光回到了自己面前的習題冊上。
程衍的沉默,讓陸铮意識到——對方很有可能正在為了自己的欺瞞生氣。
她咬了咬唇,有些糾結。
是否該告訴程衍自己那一日的心結,成了陸铮午睡醒來後糾結的事情。
但短暫的思索過後,陸铮選擇了一個最有效的方式——逃避。
逃避雖然可恥,但确實有用。
陸铮默默地垂下眼眸,重新寫起了自己的作業。
而當對面重新響起筆尖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程衍愣住了。
他沒有料想到的是,陸铮并沒有對自己說不來圖書館,又出現在這裡的反常行為作出任何的解釋,而是選擇了緘口不言。
一種煩躁的感覺浮上了程衍的心頭,想問問她為什麼這麼反常,也想問問她為什麼出爾反爾。
程衍提起筆,在草稿紙的上方懸浮着。
“你又不喜歡她,你這麼糾結做什麼?”
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了昨夜程卿瑜的話,手下已經寫到一半的問句又被匆匆地塗掉。
程衍也不明白自己怎麼了。
他擡頭瞥了一眼對面的陸铮,她已經褪去了睡意,在奮筆疾書地寫着作文。
溫和的日光沿着窗框,一路溜進室内,不僅灑在了自己的身上,也同時灑在了陸铮的身上。
她柔順的黑發,因為光線的照耀,鍍上了淡淡的金光。
在陸铮有些淩亂的劉海之下,是因為午睡而落下的紅印子,而頂着一頭紅印的當事人顯然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為什麼要弄清楚緣由呢?
程衍突然在心裡自言自語了一句,那橫在心尖上的煩悶也在瞬間消散了。
他一直以來,不都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嗎?
想到這裡,程衍盯着少女頭上那淡粉色的紅印,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在輕笑聲出現的同時,程衍在草稿紙上留下了回答。
“也不想在家裡學了,就來了。”
他将草稿紙遞給陸铮的時候,心裡響起了答案——因為想見你。
此刻的少年人,或許還不明白自己會突發奇想地離開家裡安逸的書房,背上書包來到圖書館。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靈光一閃,從一樓爬到了五樓,找遍了每一間閱覽室,終于在一間陌生的屋内找到了趴着昏睡的陸铮。
他就是抱着想要見她的念頭,“跋山涉水”地來見她。
他就是抱着,或許、可能、也許,她會出現在這裡,所以就這麼做了。
少年人的真心總是動人,不問緣由,不究其因,隻是因為想,所以就做了。
……
那一日圖書館意外的“偶遇”,并沒有讓陸铮與程衍之間産生矛盾,相反,兩人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那場“拒絕”。
程衍雖然并不明白陸铮為什麼因為那頓午餐而感到不适,但他卻學會了尊重——在午餐時間以自己要回家吃飯的理由,和陸铮告别。
等到午餐結束後,他才會回到閱覽室。
閱覽室良好的學習環境,和在程衍時不時的指導下,陸铮的成績終于在理科班趨于穩定。
繁忙的學習生活,讓時間匆匆流逝。
陸文康以腰傷拒絕工作後,就長時間地待在家中。
他拒絕向晏霞支付生活費,也拒絕出去工作——他想早早退休,哪怕現在他的年紀正值壯年。
巨大的生活重擔,就在無形之中轉移到了晏霞的身上。
晏霞以陸铮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下去,白色攀上了愛美媽媽的頭發,皺紋也在無聲無息中布滿了她的臉頰。
陸铮心疼晏霞的衰老,也厭惡陸文康一如既往的不作為,但她無能為力。
轉眼已經是高二的下半學期。
“铮铮回來啦?”
陸铮像往常一樣,披着黑夜的外袍歸家的時候,卻罕見地沒在屋内聞見濃重的煙味。
家裡逼仄的客廳換上了嶄新的白熾燈,廚房内飄來了熱騰騰的飯菜香氣。
陸铮的視線匆匆地掃了一圈,沒有找到陸文康和王桂帆的痕迹。
晏霞端着一滿盤的白灼蝦走到了客廳,眉眼以一種好看的狀态舒展開,“快洗手吃飯吧?”
晏霞的情緒太高漲了,高漲得不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