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铮到公司的時候,這一層的燈已經都暗了。
但好在這座寫字樓有和别的企業合作,大廳是24小時開放的,也有值班人員。
陸铮乘坐電梯,用朗陳南給的鑰匙打開了公司的門鎖後,又從内部将其鎖上。
但她不敢反鎖,生怕自己因為睡過頭,讓其他人上班進不來公司。
最近的這幾天,陸铮都是這麼做的。
這家公司其實并沒有趙赫當時自己介紹得那樣吓人,在很多的制度上看起來還算人性化。
九點半的上班時間,大部分的人都是在九點往後才會來。
沒有不允許踩點的情況,整體的氛圍也更傾向于随意和自在。
陸铮來到屬于自己和朗陳南的那間小小的辦公室,将大背包放了下來。
摁開開機鍵、打開軟件、調出反饋的消息,開始修改。
時間在陸铮修改的過程當中飛速流逝,當最後一滴的咖啡液下肚,陸铮仍是覺得昏昏欲睡的時候,她意識到自己該睡覺了。
将兩個辦公椅對着放,陸铮脫下鞋子,拿出提前帶來的大毯子,就這麼半坐了上去。
比起在空曠的水泥小屋裡湊活一晚,至少這裡還有椅子呢。
陸铮一邊想着,一邊匆匆地進入了睡眠。
朗陳南半夜失眠,準備到公司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槍擊決戰時,看到的就是這麼個景象。
那間小小的辦公室,在一片漆黑的辦公環境中,透出了微弱的光亮。
他回頭看了下剛才進來的大門,門是好好鎖着的。
直到走到辦公室邊,借着半扇玻璃門,他才看見了裡邊——
陸铮整個人半躺在兩張椅子之上,一張椅子靠着牆,她的腦袋也靠在了那張椅子之後的白牆之上。
另外的一張椅子上架着她的兩條腿,身上蓋着一張巨大的灰色毯子。
她的嘴巴微微張着,眼睛緊閉。
這人怎麼在這兒睡了?
朗陳南下意識地皺起了眉,低聲道,“這麼睡能舒服嗎?”
果然,在朗陳南話音落下的刹那,在椅子上的陸铮突然抖了一下。
這個舉動,讓朗陳南以為屋子内的陸铮聽見了自己的小聲嘀咕,那狹長的丹鳳眼倏地睜圓了。
但很快,他就發現陸铮隻是動了動眼皮,又咂吧了兩下嘴,輕微換了個姿勢,重新睡着了。
朗陳南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淩晨三點。
在黑暗中,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走向了趙赫的辦公室。
陸铮這個樣子,勾起了一些朗陳南的回憶——
那大概是在朗陳南剛大學畢業的時候。
他在發達的南方城市,找到了一家薪資待遇還算不錯的公司。但那個時候,他記得很清楚,自己的兜裡沒有多少錢。
找工作和日常的基本開銷已經讓他的存款所剩無幾,新找到的工作,工資需要在下一個月才能到賬。
那是朗陳南第一次在沒有母親的庇護下,感受到了金錢的壓迫。
那個時候,剛畢業的朗陳南是怎麼做的呢?
他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因為不願意開口向媽媽要錢,也為了自己能夠吃飽飯好好上班,選擇在“住”這件事上委屈了自己。
想到這裡,朗陳南回頭望了一眼還在亮着微弱光源的辦公室。
他的第一家公司,裡面的所有員工都非常卷。
他們晝夜颠倒的加班,朝九晚九的生活,朗陳南很自然地成為了他們其中的一員。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當其他人都陸陸續續走了之後,朗陳南也會像陸铮現在這樣,在椅子上湊活得住一宿。
而他也不是随時都這麼幸運,那家大型的企業,并不人性化,也不允許員工在公司住宿。
所以,在即将被發現的時候,朗陳南就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了。
他還記得那一天,自己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是九月份。
他先是走過了空無一人的街道,然後走到了公共公園,最後走到了一個橋洞下。
九月份的夜晚,還是有些寒冷的。
比起公園的長椅,朗陳南最終還是選擇了那個可以擋住一部分夜風的橋洞。
橋洞底下什麼都好,就是蚊蟲多了些。
不想讓母親擔心,也不想這麼快認輸。
朗陳南其實不太記得了,那一夜的自己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入睡了。
因為太久遠了——久遠得他幾乎要忘記了那些貧困的過去。
白天的饅頭鹹菜,晚上的橋洞。
但,陸铮讓他想起來了。
朗陳南走到趙赫的辦公室門前,輕車熟路地用指紋刷開了門禁,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走向了剛才進來的大門,回憶了下自己進門時候那相當輕松的開門步驟,
“在這兒睡覺,還不記得反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