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天氣裡，宋妤穿了棉服外套，而沈霁的外套卻是件看着就很單薄的黑色棒球服。

沈霁端着熱飲的手指頓了下，才開口：“還好。”其實山頂的風吹起來确實冷，他原以為今天要爬山，運動量大，才特意換了輕便些的外套。

宋妤看着沈霁裸露在冷風中的那截脖頸，深覺得沈霁就是在強撐。她摘下了圍在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我的圍巾給你吧，多一條圍巾就像多一件衣服。你穿那麼薄，小心别感冒了。”

沈霁正要拒絕，宋妤先一步展開圍巾踮起腳想給他圍上，結果操作的過程中有些失誤，半截圍巾搭在了沈霁的頭頂，圍巾一條條的絨穗搭在他額頭上，顯得有些滑稽。

宋妤笑了一下，又示意沈霁自己将圍巾調整好。：“我穿的多，我的手還是熱的呢，現在不冷。”她怕沈霁不信，又要将圍巾還她，右手擡起在沈霁的手背上貼了一下，又飛快撤離。

“怎麼樣，是熱的吧？”宋妤揚着眉問。

沈霁當然感受到了那一觸即逝的溫熱，即使短暫，卻讓他呼吸一滞，忘記了将要出口的所有言語，隻會跟着宋妤的話機械地點頭。最終沈霁還是接受了宋妤的好意，乖乖地圍上了那條粉灰色的格子圍巾。

爬山的大部隊遲遲不來，山上卻先一步刮起了妖風。一陣陣的冷風執拗地從衣料的每個縫隙裡鑽入，冷的人牙齒打顫。靜泉山的山頂還有座小廟，廟門口的巨石上雕刻着兩個大大的紅漆字——寶華。宋妤垂眸看了眼沈霁已經被凍紅的指節，果斷地把人拉進了廟裡躲躲寒風。

以前宋妤偶爾也會跟着宋琴心去榆城幾處寺廟中祈福。入鄉随俗，那麼入廟就要拜拜。

寶殿的三扇大門口都圍了個低低的木栅欄，宋妤就站在殿外，沒有貿然踏入殿内。對着寶殿内的金身佛像，宋妤雙手合十又閉上眼睛，片刻後虔誠地拜了三拜。沈霁站在她身旁沒有動，宋妤轉過頭時，才發現他也雙手合十，閉着眼睛。

宋妤原以為像沈霁這樣看上去沒有煩惱的小少爺不會信佛呢，但現在看他祈願的神态，似乎很是虔誠。

寺廟後面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樹，高高低低的樹梢上綁滿了紅的的祈願布條。宋妤拿了兩條嶄新的紅綢，而沈霁将這兩條紅綢綁在高高的樹梢之上。

有風拂過，滿樹的紅綢在随風舞動。宋妤擡着頭望着那漫目的豔色，不經意地問了句：“聽說把祈願的布條綁在樹上，願望就能被樹記住，被神明聽到。”

沈霁唇角微彎：“那神明應該挺忙的。”

人世七苦，每個人心中都有說不完的欲念和求而不得，所以要将心願綁在樹上，被神明聽到。

宋妤覺得自己擁有的東西不太多，心中的渴求和欲念應當像黑洞一樣沒有窮盡才對。可到了祈福許願之時，到了這可以短暫放縱自己的貪欲的時刻，宋妤在心底裡默念的願望隻有一個。

平安順遂。希望她和她在意的所有人都能平安順遂。

對于一個從小到大都不算健康的人，平安順遂這四個字，或許确實也算一種最大的執念了吧。

“那你的願望是什麼呢？”宋妤忽然有點好奇沈霁究竟将什麼樣的心願挂上了樹梢。

就她對沈霁淺薄的了解而言，沈霁長相優越，家境富裕，同時也是計科院深得教授們信賴的優秀學生，各種社交場合都能随心所欲地應對，走在哪裡都是人群中的焦點。以上宋妤羅列出的這些優點，還僅僅隻是她在不認識沈霁之前從各種各樣的流言之中的總結。而在和沈霁有過幾次接觸之後，在掀開謠言交織而成的神秘面紗之後。

宋妤看到的是一個真摯，自由，又灑脫的沈霁。

這樣的沈霁，這樣和她完全不同的天之驕子，宋妤恐怕無法遏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可宋妤不會想到的是，沈霁卻被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給問住了。

因為沈霁沒有許願，他學着宋妤的樣子，虔誠地閉眼，看閉眼的時候，腦海裡卻是空的。許願這樣的時刻對他而言是陌生的，那種将欲念寄托在除卻自身之外的體驗，他是陌生的。就算是最最幼稚的孩提時代，沈霁也從未有過通過許願便能夠達成心中所求的經曆。

他甚至沒有在屬于自己的生日蛋糕之前閉上眼睛許下過願望，所以即使站在大雄寶殿的金身佛像之前，站在會聆聽所有信徒心願的神明面前，沈霁也給不出一個确切的心願。

打破寂靜的是宋妤口袋裡響起的手機，她接到了何苑的電話，挂斷後對着仍處于怔楞之中的沈霁招了招手：“走吧，爬山的大部隊到山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