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熱衷于剝奪,讓與自己有太多共性的文璟得不到想得到的東西,是他滿足心裡不講道理的平衡感的方式之一。
後來的克制,比如沒有對文璟交男朋友這件事當即發難,不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哪裡做得不好,而是單純出于利益考量,畢竟物極必反,他需要文璟羽翼豐滿,也怕把翅膀硬了的鳥兒逼急了不認主,所以隻是暫時松了手上拽着鍊條的力道。
“這我也跟你講了”,文璟以為自己從沒把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當回事過,其實不然,隻是從沒有一個人像Ethan這樣,讓他足夠信任,讓他有勇氣不逃避,去面對和回顧那些一直不願多看的哪怕隻是微小的傷口,包括他自己。
“嗯~你什麼都和我說”,Ethan用短促、上揚的語調回應,“我發燒了,燒得渾身疼,難受得睡不着,非要你一直跟我講話,可你的故事儲備實在少得可憐,這要怎麼辦呢?你就隻能跟我講講你自己呗,不過你是不怎麼提細節啦”,細節…被略過的肯定不會是多愉快的,他知道文璟不願意在他難受的時候說不開心的事,但即便如此,靠着碎片信息拼湊出六七成原貌對他來說也不是難事,免得這個話題繼續展開會破壞氣氛,于是他開玩笑說:“所以放心吧!絕對沒有暴露商業機密。”
什麼機密不機密的?這明明就是個可以分享任何秘密的人吧。
“诶?”重心猝不及防地偏移,稍微走神的文璟下意識一驚,他被身後的人故意用力推了一把。
使壞得逞的Ethan側身躲避,自顧自笑了會,直起腰說:“還有十幾分鐘日出,你坐這休息會,我去前面支下三腳架。”
“好,你去吧。”
文璟坐在秋千上,靜靜注視着十幾步遠外忙碌不停的Ethan,再前面應該是類似懸崖的地方,他沒過去看過,不完全确定。
Ethan很喜歡這裡的視野,以前來的時候,他拍到過很滿意的延時,卻沒有拍到過很滿意的特寫,今早正趕上天氣不錯,碰碰運氣。
他沒帶很多設備,隻拿了一隻與文璟分開後自己買的膠片相機,把随身背的中小号背包從肩上卸下來,立在腳邊的岩石上,取出三腳架,挑了個相對平整的地方,擰緊螺絲固定好相機,微調高度、朝向和焦距,尋找最合适的角度。
小鬼的投入與專注讓文璟心裡有一種莫名的享受。
天光漸亮,金色浮塵透過Ethan,附在文璟鞋尖,他以為,那令人感到熟悉的光芒和溫暖似乎并不全然來自于太陽。
地上,冬日遺留的枯葉發出不規律、非自然的碎裂聲,被驚擾到的Ethan可能并未習慣在這個時間與另一個人分享“秘密地點”,他的耳朵尖立刻跟随突然的刺激微動了一下。
從小接受嚴格禮儀教育的關系,文璟走路的動靜很小,極少有這種因為分心而忽略了腳下的時候。
幾株不合群的枝條垂在Ethan身後,差不多到他腰線的高度,橫向伸展,與上方不太高且略雜亂的樹冠一起,勾勒出一個純天然的取景框。
當文璟意識到自己沒看路時,“取景框”中的Ethan正好轉身回頭。
視線的盡頭,太陽擦過崖邊的地面,照亮小鬼過分精緻的側臉,朝陽與那頭金發完美匹配,他不自覺停下腳步,就連剛吸入的那口氣都忘記了要順進肺裡。
喉結上下滾動一圈後,文璟用更快的步伐走向Ethan。
日出帶起一陣勁風,先吹過背對的Ethan,再抵達對面的文璟。
他下意識眯了眼睛,莫名覺得會有發絲輕撓自己的臉龐,可…哪來的發絲?
“你是不是…留過長發?”文璟猶疑道。
“嗯!”Ethan用力點頭,聲音裡藏不住驚喜, “你有印象嗎?這麼長,粉色的”,他在鎖骨下方比劃了一下。
被那雙滿懷期待,像是落了月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文璟的胸口泛起細密的澀痛,他滿是歉意地搖頭。
“沒關系!沒關系”,Ethan及時制止了那即将說出口的對不起,“嗯…我又想留頭發了,你覺得呢…?”
“那就留吧,你怎樣都會好看的。”
Ethan抿着下唇笑了笑,說:“你以前很喜歡玩我的頭發,還喜歡給我紮醜醜的小辮。”
“是麼”,像是得到了許可一樣,文璟肆無忌憚地揉了把小鬼的腦袋,将一側的劉海都撩開了,他看不見自己眼中洶湧到能将人吞噬的情意。
但Ethan看得清清楚楚,他覺得自己像個溺水者一樣,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緊張,明明彼此相愛了很久,心髒卻依舊如初次确認愛意時那般,鼓漲到瀕臨爆炸。
“Ethan…”文璟的手貼着小鬼側臉,拇指從顴骨撫摸至眼尾,“Can I…”
“Yes! Please!”這情不自禁的眼神Ethan記得,和露天電影那日如出一轍,謹慎克制中帶着滾燙欲望,因此,他在提問結束前搶答,不再給人反悔的機會。
文璟的另一隻手也捧上了小鬼的臉頰,他彎腰,第一枚吻先落在眉心,第二枚才落在嘴唇。
可是,隻貼了五秒,就分開了。
That’s it?!
都沒來得及好好感受的Ethan在心裡懷疑人生,接着,他的脖頸連帶着小半張臉一起,被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環住了,安心的味道瞬間填滿他整個呼吸系統。
“Your lips are icy”,文璟這條原本隻起到搭配作用的山羊絨圍巾,終是派上了别的用場。(你的嘴唇太冰了)
Ethan用食指勾起圍巾邊沿,露出下半張臉,想到文璟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卻還是會本能地把他照顧得很好,膨脹的心髒就像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酸得不行,他眼睛濕漉漉地看着文璟,虛着聲說:“But my tongue is warm”,他湊近文璟,探出舌尖。
文璟深深吸了口涼氣,給自己降了下溫才吐出來,他先是用嘴唇“咬”住了Ethan的舌尖,然後趁人不備,拇指抵進他犬齒之間,掠奪般地加深了這個吻。
沉浸在吻中的Ethan,伸手盲撈過原計劃記錄日出的相機,鏡頭對準自己和文璟,按下快門。
後來,Ethan在洗好的照片背面寫下:
Taken on March 3rd, 2003
“今天的日出好漂亮啊~是不是?”我問。
“是,很漂亮”,Vincent說。
但他其實并沒有在看日出,我知道的。
我也是。
許久之後的某天,抱着相冊回憶過去的Ethan才在無意中發現,這段話的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一行,那是并沒有翻照片習慣的文璟的字迹。
Couldn’t help it. He is excessively resplendent.
沒辦法啊,他過分璀璨。(沒有用過去時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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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愛情】(大緻)
許葉溪和文紹禮是姐弟戀,結婚的時候文紹禮還是個學生,許葉溪則已經在與各種大佬博弈了。
文紹禮慕強,他從來都無比欣賞許葉溪,并一直朝着她的方向努力,看起來野花遍地的人其實從頭到尾有且隻有過一個partner。
許葉溪是精緻利己主義,最愛自己,性冷淡,因為讨厭身體接觸所以不會跟人上床,但很喜歡釣着别人(男和女),讓人死心塌地圍着自己轉,卻不允許誰真正碰到自己,十分享受帶着陌生的氣味回家。
愛和恨此消彼長,文紹禮在離平權還很遙遠的時代擁有着社會賦予的“一家之主”的身份,但又偏偏越不過許葉溪成為真正的主導者。
嘴硬脾性陰鸷總玩強制的文紹禮沒少挨過許葉溪的巴掌,被用利器威脅過,脖子被不留情地掐過,不止一次,他以為自己會像被其他人冒犯時那樣生氣,然而事實上并沒有,他隻有興奮和爽。
一大家子,房産能拼出張世界地圖,正常人卻湊不出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