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略顯尴尬,可想到自己現在本就是贅婿的身份,和女主人的關系嘛,也不算親厚,能有口飯吃也不錯了,遂拿起筷子去夾饅頭。
一旁的流火看到主子受委屈,不樂意了:“你可知他是...”說着見蕭祺瞪他一眼,又趕忙改口:“你可知我們郎君不喜吃饅頭?”
愣愣地,采菱搖搖頭:“不知。”
蕭祺夾起饅頭,幹咬了一口:“說什麼呢,我喜歡吃的。”
流火:“...”
這時,駱卿安過來了,看到蕭祺在吃飯,又瞄了一眼他手中的饅頭,道:“你先等會,我吩咐廚房去做飯了,很快就送過來。”
正說着,底下的人端着盤子進來,擺到了桌上。
一盤是荷花酥,另一盤是紫薯米糕,噴香誘人。
頃刻,又來一人,端着一大碗海鮮粥。
駱卿安坐到他身邊,夾了一塊荷花酥給他,又往他碗裡舀了一勺帶蝦的米粥。
“我知你吃不慣饅頭,叫夥廚做了糕點和海鮮粥,如何?現在有胃口些了罷?”
她難得地笑意盈盈看着他,眼裡宛若琉璃一般清透溫媚。
蕭祺沒想到她還記得自己不喜吃饅頭,先前的一點失落霎時蕩然無存。
“海鮮在這裡可是稀罕東西,羅大人破費了。”
“這有什麼,你不之前也買了蟹給我吃?”她似乎心情極好,兩手托腮,一副孩童般天真明朗的樣子。
她好像并未因昨夜的事生氣。
蕭祺的心情終于松快了點,喝了一大口粥。
“等你吃完,我們去一個地方。”
“哪裡?”
“有些遠,需要出城,去祭拜我的父親。”駱卿安說到這個,神色一下子淡下來。
蕭祺不由得一驚,去看駱有懷?
兩人出門時,風清氣朗,白雲依依。
為了麻痹監視他們的人,兩人同騎了一匹馬,駱卿安坐前面,蕭祺寬博的胸膛懷抱她,駕馬飛馳上路。
駱有懷故去後,駱家人随即被流放,沒有人來得及給他收屍。
他們行到靠近甘州的山上,建了一座衣冠冢,用以悼念駱有懷。
成親後,何氏囑咐駱卿安,不管她和蕭祺以後走成什麼樣子,都應要去看望她的父親,告訴他,女兒真正長大了,成為了人婦。駱有懷在天之靈知曉了,也一定很高興。
駱卿安應了此事。
到了山間,蕭祺擔心她不習慣馬颠,放慢了速度,慢悠悠走在路上。
他懷中的人一路都無話,不知她在想什麼,他想問,可又怕觸到她的痛楚,思量再三,終是沒有開口。
他們來到一處山腳下,草木蓊蔚,山巅隐在雲層裡若隐若現,一派幽靜盎然。
駱卿安道:“就是這裡了。”
蕭祺随她往裡走了段路,看到了一座聳起的小土包,墳包前潦草立了個木牌子,上面寫的字迹早已磨滅得看不清晰。
打開包袱,駱卿安拿出香燭等物,還特地帶了父親生前愛吃的菜和糕點。
蕭祺幫忙将東西擺好,和她一起跪在了墓前。
還未開口,駱卿安濕紅了眼睛,平順了一下情緒,才哽咽道:“爹,女兒不孝,現在才來看你。”
她拉起蕭祺的手,收住淚,露出了一絲笑容:“今日女兒要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成親了。他叫黃白衣,之前對女兒照拂有加,多次救了我,是個可靠的人。”
尤是今日和風日麗,蕭祺也覺心中寒冷。他不知該如何面對駱有懷。從駱家事發,到如今兜兜轉轉,陰差陽錯下他和駱卿安成親,也不知駱有懷若地下有知,會做何感想。
他肅了神色,朝地磕頭三下,為駱有懷上了一炷香。
“爹,我與安兒成親,此生必不負她,若您泉下有知,當可放心,希望您能祝福我們。”
他說得懇切,還似有動容,駱卿安都看在眼裡,對他此番态度很是滿意。
雖她之前執意和他商定,過了這陣風頭,兩人的親事不作數,可她其實明白自己也早有松動,對他生了情思。
若能得他一心一意,誠心相待,她未嘗不願再次淪陷到感情中,和他白首不相離。
她跟着也磕了幾個響頭,又訴說了些家裡的常事,許久後才依依不舍離開。
和蕭祺回去的途中,她終于吐出了許多藏在心裡的往事。
“你可能不知,我父親是含冤而死。他生前忠貞磊落,嘔心瀝血做了許多大善事,可最後卻遭奸人所害,下場凄慘。”
“也怪我,那時年輕氣盛不懂事,一意孤行,才讓人利用了。”
“我現在變了很多,也絕不想再讓奸人謀害我的家人。今早你還在睡時,我去處理了件事,揪出了隐藏在府中的内賊,将她打了個半死,攆了出去。若換做以前的我,哪會想這些?”
她絮絮叨叨,一會笑,一會黯淡,蕭祺任她倒出壓抑在心中已久的難過,痛苦,不甘,他隻是聽着,不聲不響,偶爾摸了摸她的腦袋,撫慰她。
哭哭笑笑後,駱卿安感到累了,倒在他懷裡合眼睡去,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感傳來。
蕭祺将速度放得十分緩慢,生怕吵醒了她。
山中天氣多變,走了一陣,天下起雨來。雨點墜在駱卿安的臉上,她醒了過來。
蕭祺脫下外衣:“要不你坐後面,躲在我衣服裡避雨。”
“嗯。”
她順從坐到了他的身後,想了想,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将頭靠在他堅實的背上。
雨漸漸大起來,駿馬在山路飛奔,駱卿安觸到身前的人已經淋濕,雨水沾在肌膚上冷冷濕濕,可她卻不願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