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澤尾音剛落,視野所接觸的萬物便突然間天旋地轉,空間裂開了一條深不見底的縫隙。
我被縫隙吸了進去。
最後的畫面是青年慌張的朝我伸手。
不知過了多久,我從一片嘈雜聲中醒來,四下黑暗,借着牆壁上微弱火光我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是地牢。
四面八方是密布的鐵欄杆,紅色鐵鏽如同藤蔓爬上通體漆黑的柱子。地面塵土墊的厚厚一層,已經幹涸的血液凝固在上面,嘔吐物、排洩物,以及人類毛發纏繞的肮髒線團滾落的到處都是。空氣中幹燥的像是沒有一滴水分,悶得使人喘不上來氣。
啧。
真是惡劣的環境。
稍微活動一下手腕,原先緊捆雙腕的麻繩便像被無聲利刃割碎般斷裂落在地上。
敏銳的聽力捕捉到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
沉重、蹒跚,沒有絲毫威脅可言。
我所在的鐵籠子是這裡的最後一間,因此我氣定神閑的倚在稍微幹淨一點的欄杆上,決定先看看這些人打算做什麼。
從拐角處的樓梯口下來了三四個人………确切來講是五個幹癟如同枯木般,似乎快行将就木的男人。年齡從骨骼發育來看不過三十出頭,他們的臉頰卻深深凹進血肉裡,四肢皮包骨,唯有布滿血絲的眼睛鼓出來一轉一轉的,裡面滿是淤積成泥的瘋狂。
他們手上拿着鑰匙,還有沾着血迹的木棍、菜刀,扭曲的貪婪呈現在面容上,明明滅滅的在黑暗中像是食人的惡鬼。
喜聞樂見,第一間裡面的玩家是上吊眼。
他似乎剛迷迷糊糊轉醒,猛地看到身形詭異的身前人時吓得渾身一抖,手腳并用向後退縮,口中虛張聲勢大聲咒罵着。
下一秒鮮血潑灑半空,僅剩的一隻手臂被砍了下來。
憑借良好的夜視能力,我清晰地看到為首的小鎮居民在短暫遲疑後竟饑渴地吸食着手臂嘀嗒下來的血液,又很快被身後的人搶去,他們如同長着口器的蚊蠅,在腐爛中大快朵頤。
似是覺得隻是喝幾口血不過瘾,磨牙發出的“滋滋”聲在黑暗中接連響起,他們中的某個人突然撲上前沖着冷掉的胳膊咬了下去,肉塊就着血液潤了他幹涸枯白的唇,如同破亂床單般皺起的面皮上濺了數滴血液。另外幾人一時不察,呆呆看着蹲在地上鬣狗般啃食的同類,突然其中一人暴起,舉着手中刀“咣”的一聲便砸了下去,瞬時屍首異處,頭顱咕噜咕噜順着不平的路面滾到一旁。
剩下四人沒再去看昏死過去的上吊眼,而是拖着地上那具還沒冷掉的屍體緩慢順着樓梯上去。
令人不寒而栗。
“……接下來該怎麼辦?”黑暗中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聽聲音像是短發姑娘的。少女聲音不再清脆,難以抑制的恐懼與反胃或許使她頭暈目眩,她的嗓音愈發沙啞。
“地牢的門單靠撞肯定撞不開……誰有解鎖的道具或【天賦】,暴力拆除也行。大家現在都在一條船上,也别藏着掖着了。”
“我的相關能力或許可以一試,但現在一點也用不上來勁。”是大漢有些無奈的聲音,“中毒debuff現在就挂在我頭上。”
“……操。”
一陣低低的咒罵過後,周圍又陷入了沉默。
若是不能離開,她們就是砧闆上的魚肉,等待她們的隻會是那群已經喪失人性隻知飽腹的鎮民手中揮起的斧子。
“等等……或許我有個辦法。”
那邊一道略顯遲疑的男聲響起,“但是需要你們分别告訴我你們的【天賦】和道具。隻是大體說一下使用方向就好了。”
是尚俞。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聲音有些急促,斷斷續續道:“我…我沒有竊取你們信息的意思啊真的,你們也都知道我的【天賦】就是【分析】,不知道手裡有什麼可以利用的這能力也沒法使用啊。”
“你們如果願意的話,我這裡有可以一對一對話的話筒道具,T6級的,嗯還有我絕對不是那個信徒……”他情緒突然低落下來,“也不知道小時哥現在在哪裡,要是待會他們再回來,第三個被殺的就是我……”
“尚小兄弟我信你!之前在小鎮旅館中多虧你使用【天賦】才将我們救出來,除了你這裡我誰也不信!”腼腆大漢擡聲打斷道,語氣神态可謂是懇切又誠心。
雙馬尾黑框少女緊靠上吊眼所在的那間牢房,先前發生在眼前極具沖擊色彩的畫面使她接連幹嘔幾聲,此時也抽泣着附和道:“是啊,T6列道具都願意拿出來分享,我們肯定信你。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隻要你能救我離開這裡!我真是受夠……受夠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現狀了!”
除了昏死的上吊眼,玩家中隻剩短發女沒有表态了。
“大妹子你還在猶豫什麼,萬一待會那些人又下來了呢??尚小兄弟多高尚一人啊難道還會騙我們不成。”腼腆大漢不再腼腆,天花闆上走動聲不斷,像是在他脆弱的神經上跳舞。
“大叔說得對,那些瘋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回來,等他們回來下一個遭殃的就是我!”雙馬尾少女語速越來越快,越說越懷疑,越說越肯定,“還是……那個【信徒】其實就是你,你故意拖延時間好等到我們都死了,你也不用動手了!”
“不是我,你先冷靜一下。”短發女冷靜道:“我在想對方現在一共四個人,雖然是成年男性,但能看出他們都處于脫水的狀态,而且長時間沒有正常進食,這種情況下一個人是有可能幹掉對方四個的。現在【天賦】和道具都恢複了……”
“你睜開眼看看他們狀态正常行嗎?那他媽的很明顯已經不是正常人範疇了!他們還有刀有木棍!還殺過很多人!你在最後一間你是不着急,還讓我手無寸鐵上去跟四個人打!?真要臉!我才下過幾局副本能有什麼道具啊嗚嗚嗚嗚……”
“噓,深呼吸,對,小點聲。”
眼見聲音分貝逐漸拔高,牢房挨在雙馬尾旁邊的尚俞連忙出聲緩和。
他看向短發女,眉眼溫和,“你不原因相信一個萍水相逢的玩家我可以理解,但現在這種情況畢竟聯系着大家的生命,如果不能告訴我【天賦】,隻說道具也可以。”
短發女沉默了一會,在密不透風的四方地牢中到底還是同意了。
我挑眉看着他們挨個傳話筒,看着尚俞将門一間間打開,看着他們急匆匆的離開地下。
期間沒人往深處走,也沒人往這邊看過來,就好像有無形的屏障将空間分成了兩半。
說不定真有呢。
我眨眨眼睛。
什麼【天賦】、【道具】的……搞什麼,原來貨真價實的新人隻有我一個。
明滅的火光中,我琢磨起玩家談話間帶出的信息。
‘遊客’身份牌禁锢的解除,意味着所有玩家被禁用的能力回來了,也意味着可以在副本中做任何事且不會受到系統懲罰。但不是每個副本都有身份牌的解除,也不是每個副本在劇情期間都會限制玩家。
本該是這樣,理應是這樣。
我擡起手,漆黑的霧氣便在手中彙攏。
在這個副本裡,我自始至終都能使用自己的力量。
所以最初出手割掉上吊眼胳膊的時候,玩家們長時間的沉默除了對我身份的懷疑,還有對能力不受限的震驚。
副本的壓制我感受到過,隻是那力道太弱,稍一掙便不小心掙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