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終于看向柳柳，“什麼意思？”

柳柳甜笑，“主上您也知道陸漸歡，也就是陸離，他一直對當年的事滿懷愧疚。所以這夢境，他如果沒有強大的意志，就會被困在其中。”

“強大的意志？”

“強大的意志。也就是說除了外力喚醒，還有一個他必須醒來的理由。他内心真的想要醒來面對現實，才會從這無窮夢魇裡脫身。否則，他隻會永困在内。”

“你不是說這夢魇隻為了引出那個人？如今你又如此說。到底那句話才是真的？”赤焰冷冷的看着柳柳，語氣明顯不耐煩起來。

柳柳心一驚，她太懂這位喜怒無常的魔尊大人了。她忙谄媚的笑，“主上，這兩件事不沖突啊。而且之前我沒算到李绾绾那丫頭肯承認自己做錯了事，怎麼說呢，随着她不按照我設定的步驟走，這盤棋就發生了變化，而這個變化将會影響結果。”她深吸口氣，立刻又道，“之前我的設定是李绾绾一直沉迷與陸漸歡的情愛夢境。這種情況就需要一個強大的外力來進入夢魇喚醒陸漸歡。可從李绾绾說出實情那刻開始，他們便多了一條路可走，也就是陸漸歡，或者說陸離，他自己戰勝了心魔，從夢魇中脫困。隻要他肯面對三百多年前那件事，這無窮夢境就會徹底破除。”

柳柳笑得有點勉強，她努力牽動嘴角，想要在赤焰面前展現一個最信心滿滿的笑容，可是剛剛她說完，自己心裡也就明白了，接下來她已經不在掌控主導權。

柳柳忐忑的看着赤焰，小心問道，“所以主上，現在需要您決定。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如果您想要陸離這條命，我們此時下手将是最後的時機。如果錯過，也許那個人不會出現在這無窮夢境中。到時也許主上不但不能報仇，也會平白放走了陸離。”

赤焰定定的看着柳柳，那樣的目光好像要把柳柳活活凍死。柳柳心驚膽戰的等着赤焰的下一步動作。這難捱的見鬼的時間，足足有一盞茶那麼久。

赤焰才慢吞吞的在榻上歪倒，這次他連眼睛都閉上了，“等。”

“等？主上我現在沒有把握那個人可以被這無窮夢境引來了。您也知道，李绾绾的真心把一切都改變了。”

“我知道。但我從來沒有說過，要陸離那條命。”

柳柳閉上了嘴不在說話。她偷偷看赤焰，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這個三界六道最大的魔頭。

陸漸歡的眼前是霧氣，重重疊疊的霧氣令他看不出去。他朝着霧氣深處走，一直走。這麼多的霧氣，好像永遠也走不到頭。可是霧氣的前面，也許就是出口，也許，是萬丈深淵。

陸漸歡不想停下腳步，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在往前走不肯停下來。他隻是覺得很累。這種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心裡的累。累從心底升起，他似乎戴上了無形的枷鎖。那枷鎖壓得他直不起腰，壓得他就快要倒下去。

可是他還不可以倒下去，如果此刻他倒下去，如果此刻他死了。那麼褚大哥的仇誰來報？平白被遷怒的地府第十一殿，那些無家可歸的小鬼差，又有誰來給他們一個說法。就連自己養在地府的那株小小蓮花，她的未來都需要他給個交代。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事，那麼多的過去和未來，都在等着他。

是啊，陸離，陸離是三界六道最有前途的大英雄，也是三界六道最不靠譜的大混蛋。當年那一杯毒酒，改變了一切。如果沒有那杯酒，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是，這世上哪有後悔藥可吃？

陸離該死，也果然死了。所以這三界六道隻剩下一個陸漸歡。準确說陸漸歡不過一個不人，不鬼，不仙，不魔，不精靈的怪物。這樣一個怪物，何談其他。

陸漸歡艱難的在霧氣中跋涉，他很累，他實在太累了。如果此刻他身在夢境之中，可不可以永遠不醒來。

“天皇皇，地光光，誰家小兒郎……思故鄉。”一道歌聲自霧氣深處傳來，那歌聲凄凄惶惶，聽起來卻萬分熟悉。

陸漸歡心一顫，他覺得渾身發抖，冷得很。他用盡全力向着歌聲發出的地方奔去。他沖破了重重迷霧，終于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就那麼孤零零的站在濃霧最深處，他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調，似乎出了神。

陸漸歡聽到自己的聲音破裂着，從口中沖出來，在霧氣裡蕩，“大哥，褚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