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绾绾突然就不認識陸漸歡了。熟悉的陸漸歡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那個人曾經在她遙遠的記憶裡存在過，但，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是那個人。

陸漸歡背負着手長身玉立，他那張總是挂着溫和笑容的臉此刻沉沉的看不出情緒，而那雙溫柔的眼卻銳利極了。像是鷹眼，又或者某種成竹在胸的野獸的眼睛。他的周身散發出殺氣，這殺氣令李绾绾不由打了個寒顫。

陸漸歡的語氣裡帶着種說不出的威嚴，那是屬于天生的王者的勝券在握，“你終于來了。”他好像早就知道赤焰回來。果然赤焰就笑了笑，“我當然會來。我隻是想不到，你和我印象裡，不太一樣。”

“我在你的印象裡，是什麼樣子？”陸漸歡也在笑，隻是一雙眼中毫無笑意。

赤焰沉吟着，“我記憶裡的陸離，他不會逃避，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當然，他不會和我這麼說話。”

“是啊，陸離不會與大魔頭說話。也許此刻他的秋水劍已經在你的胸膛裡。”陸漸歡歎了口氣，随後肩膀一松，整個人就變回了之前那溫柔無害的樣子。而那股壓得李绾绾差點窒息的殺氣也随之消散。

李绾绾有點緩不過氣來。他剛剛說誰？陸離？不會吧不會吧。自己心心念念的陸離，原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說起來三界六道豈不是要笑掉大牙，她李绾绾發誓要拿下的人，原來一直就在自己的身邊。李绾绾帶着陸離滿世界找陸離，這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李绾绾努力消化這突然而來的信息量。她看看陸漸歡又看看赤焰，看看赤焰再看看陸漸歡。赤焰啊，這可是旭日天魔，名頭和當年的陸離一樣大。

我李绾绾何德何能，居然在一天之内見到了兩個大人物，而這兩個大人物竟然還是死對頭。他們從三百多年前掐架到現在，如今看起來劍拔弩張，是又要開打了麼。

李绾绾突然愧疚的發現，自己居然有些興奮。雖然她更應該擔心陸漸歡的安危，畢竟在她與陸漸歡的相處過程中，陸漸歡是個柔弱的小大夫。

可是，應該擔心麼？如果陸漸歡是陸離，那麼他就擁有了強大的法力，這三界六道哪有對手。可是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對啊，不是都在傳陸離畏罪自殺了麼。

李绾绾心裡有一百個疑問想要問，一雙眼再度看向陸漸歡。卻正與陸漸歡的目光相接。陸漸歡也在看李绾绾，他不知自己騙了這傻姑娘那麼久，她會不會生氣。

他們目光相接的時候，李绾绾似乎立刻懂了陸漸歡的意思。于是她便朝他笑，小小聲說道，“太好了，我終于找到你了。”

她的表情是欣喜，是期待，是興奮。無數種情緒摻雜一起，唯獨沒有質問和怪罪。陸漸歡終于松了口氣，他轉頭看向赤焰。

赤焰正等他說話。

“你我的事也該有個了解，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問你。”陸漸歡說。

赤焰很大方的答應，“你盡管問，我知無不言。”

“當年是不是你殺了褚天涯？”

“不是。”

“那可是我放走了你？”

“也不是。”

“當年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知道。”

當年被那個人折磨得體無完膚的赤焰，在臘月二十九的晚上聽到了一片混亂的聲音。有人跑來說陸離瘋了，他正朝天牢過來。接着那報信的人就偷襲了看守，打開了牢門。隻可惜那時的赤焰重傷難行。幸好夢妖柳柳及時趕到，帶走了赤焰。

赤焰離開的時候最後看了一眼，發現到處都是火，火光沖天中他看清了那報信人的臉，那個人是柳随風，地府第十一殿一個小鬼差。

腳步聲紛至沓來，柳柳怕被衆人追上，于是放出了百鬼，帶着赤焰，沖出了陰陽界。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閉關養傷，期間發生了什麼赤焰都不知道。等到他出關，才聽說陸離死了，被百鬼吞食。

赤焰邊回憶邊把當年的事一五一十講給陸漸歡。陸漸歡蹙眉沉默不語。待到赤焰講完一切他才問，“柳随風？所以柳随風其實是被幕後之人滅口了。”

赤焰點頭，“我也想不到那個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他頓住，看了一眼陸漸歡，突然詭異的笑了，“不過他連你都舍得，柳随風算什麼。”

陸漸歡心一沉，他不想懷疑那個人，可是。

赤焰長久的鎖定陸漸歡的眼睛，問道，“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陸漸歡沉默着。李绾绾卻已經急壞了，她太想知道當年的事了。這可比任何話本子都好聽。于是她插嘴道，“那個人到底是誰啊？難道是陸離認識的人？聽你的意思他和陸離的關系很親密，可是據我所知，陸離除了與褚天——”她突然不說話了，因為她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

而且陸漸歡變得蒼白的臉色，好像也幫她印證了這個猜測。

“不會不會，都是我胡說的。陸大哥和褚天涯關系好得很，比親兄弟還要好。不可能，那個幕後之人是誰都不可能是褚天涯。何況他當年也死了。”

赤焰不屑道，“小丫頭，你還太年輕。你别忘了，有時候死人未必是死人。既然陸離沒有死，褚天涯也許也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