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缺,盈缺還在等她,她、她得……
眼皮垂落。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耳中隆隆的,像有盈千累萬的時針同時在擺動。
時針走着走着,開始向過去撥動,一圈又一圈。
“滴,答。”
忽地,時針停下,黑暗褪去。
五歲的溫溫眨了眨眼,眼前亮堂堂的,笑語聲如煙花般炸響。
有人捏了一把她棉花糖似的臉蛋,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空氣中滿是飯菜香與蛋糕香。
金碧輝煌的宴客廳裡,裝飾着五顔六色的禮花絲帶,賓客滿座,語笑喧阗。
坐在兒童專用的長腳凳上的溫溫,抱緊懷中貓咪玩偶,垂下一雙bjd娃娃般的漂亮眼睛,答道:“溫溫。”
“诶喲,乖囡囡!不僅長得标緻,聲音也這麼甜的啦。來,香一記,香一記。”
四五個阿姨輪流在溫溫頰邊留下唇印,一人塞了一個紅包進她懷裡,接着,又逗她道:“‘溫溫’是哪兩個wen,阿姨們不懂,你教教我們怎麼寫好不好呀。”
這時的溫溫,身上帶着剛剛好的嬰兒肥,粉雕玉琢,柔膚弱體,教人怎麼愛都愛不夠。
溫溫其實很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但她瞄了一眼母親的臉色。
母親唇角在笑,修得鋒利的眉梢卻微微挑起,像條小鞭子。
溫溫一個答不好,就要揮上來。
溫溫癟癟嘴,抱着紅包堆,一本正經地念起昨晚母親逼她背的話語:
“皎皎月如霜,溫溫人似玉。”
“月落人未眠,人歸月又生。”
“人固有會散,月亦有虧盈。”[1]
但其實,溫溫名字的由來很草率。
父親姓溫,母親也姓溫。
兩人懶得翻字典,于是起名“溫溫”。
酒酣耳熱,衆人笑聲洪亮,臉膛都是紅的,“才五歲就會背詩了,小才女呀!”
“教得真好!羨慕死我了,不像我們家那個祖宗,送他去幼兒園,都作天作地的喲~”
恭維聲不絕。
溫溫的母親,溫柔,不飲自醉,笑得合不攏嘴,“哪有你們誇得這麼好,一會兒她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一旁,溫溫的父親是個緘默溫順的男人,隻是眉眼彎彎地附和點頭。
溫溫把紅包收入挂在腰間的小袋子。
她屁股紮釘般地左扭又扭,忍耐了好一會兒,趁着衆人不注意,一手抓起一塊自己的生日蛋糕,一手抱着貓咪玩偶,忍者般東躲西藏着,摸到了後門邊上。
随後,小馬兒似的哒哒哒沖出了宴客廳。
溫溫父母向來疏于照看她。
有一回,溫溫掉進公園的湖裡,還是路人救她起來,才沒至于淹死。
故而,溫溫野慣了,這會兒逃跑得很順利。
幾分鐘後。
溫溫一邊腮幫子圓鼓鼓地吃着蛋糕,一邊逛街遛鳥似的,遊蕩在酒店的另一樓層的走廊中。
她穿着時下流行的迷你漢服裙,繡小荷尖尖圖樣的裙擺一漾一漾,充滿了歡快自由的氣息。
溫溫好奇地四下張望。
走廊裡空蕩蕩,一間又一間暗了燈的宴客廳裡,是淩亂的桌椅與殘羹冷炙。
什麼嘛,一點兒都不好玩。
正如此想着,經過又一個宴客廳時,視野裡,出現了與先前不太一樣的畫面。
依舊是桌椅淩亂,依舊是殘羹冷炙。
可桌前,卻有一隻毛毵毵的大黑狗!
溫溫眼睛一亮,蹑手蹑腳地走上去,想伸手摸摸。
“咔嚓。”
卻不料踩到一團金燦燦的禮花絲帶。
“大黑狗”吓了一跳,瘦得凸出的背脊高高聳起,猛地回過頭來。
卻是一張人臉。
一個頭發間爬滿了蜱蟲的小男孩,嘴裡塞着剩飯,滿眼驚懼地看向溫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