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天冷,周芷恨不得縮在暖和被窩裡永遠不出來,但這是在大河村而不是在府城裡頭,在府城她睡到日上三竿張金花也不會說什麼。
可大河村不一樣,江序這個全村的希望昨晚剛一回來,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村子,一大早就陸陸續續有不少人來看這個考上府學的秀才,即使江序從小是在大河村長大的,也不能讓他們的新奇感消失。
這可是村裡頭一個能上府學讀書的秀才!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他們不得開開眼?
而且江秀才回來的時候還給村裡的小孩子們分了糖,那糖可是在縣城裡頭都看不見的好東西,也忒大手筆了!
前段時間張金花和江老爹坐着馬車回來的時候就帶着大包小包的,他們也羨慕,可那時正主沒回來,他們的感觸還不深,現在江序回來了,看看人家這通身的氣派,啧啧,真是讓人羨慕。
村裡來的人一波又一波,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一輩們像是看什麼新奇玩意一樣上上下下打量着江序,時不時誇上兩句,但沒什麼學問,誇人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那兩句,要讓他們罵人,那話肯定張口就來,但是誇人的話,恕他們很少接觸。
周芷坐在一邊當個臉快要笑僵了的福娃娃,但瞥見江序坐立不安的模樣實在忍不住,偏過頭偷偷笑。
“三郎媳婦啊,你可真是好福氣,嫁了三郎這麼個好兒郎,好命哦!”
說話的人一邊磕着瓜子皮往地下吐,一邊拉着她說話,話裡泛酸。
“當年我那侄女可是差一點就嫁給了三郎,可惜啊,他們沒成,倒是讓你給撿了漏。”
周芷的笑容一僵,但很快又重新揚起笑臉,“阿婆,這是我的福氣,說明我是個有福的人,你說是不是?”
說話的人原本說話時沒經過大腦,隻是當和普通村人聊天,習慣性的看不得别人過得好,刺了一句,壓根沒覺得自己說的有毛病,一聽周芷這話才尋摸出不對味來,但一時腦子也轉不過來,隻能應和着。
臨走之前還想,她是打算誇周芷有福氣嗎?
張金花早就不耐煩這些人了,要說她招待也招待了,他們要看江序也看了,這馬上臨近中午,這些人還不走,她可沒準備那麼多飯!
又等了一會,見這些人還不自覺,幹脆黑下臉,擺出了趕人的态度。
這些人也不是真的看不懂臉色,見人家沒準備留飯,也不能真的厚着臉皮硬留,主要還是不想得罪江序,他們還等着以後江序出息了拉拔他們呢,哪能把關系弄得這麼僵。
見人終于走了,張金花黑着的臉終于恢複過來,和周芷說,“我也不是那等自己發達了就看不起别人的人,主要是這些人裡頭沒幾個好的,當年我們三郎病重,這些長嘴長舌的可沒少在背後嚼舌根!現在我能對他們好才怪!”
說起當年的事,張金花還是不自覺紅了眼眶,她當時因着江序的病本就心力交瘁,還天天聽着這些人的閑言碎語,一個二個幸災樂禍的讓她趁早給江序打棺材。
幸好江序後來好轉,如今沒病沒災,這也是為什麼張金花對周芷越來越好的原因,她一直覺得是周芷嫁過來沖喜把江序沖好了的,周芷就是他們江家的福星!
“行了,不說這些,你們吃完飯去看看你大哥大嫂,還有新得的小侄兒。”
張金花轉過頭抹掉眼淚,叮囑周芷:“畢竟是添丁的喜事,還是要去看看的。”
周芷點頭應下。
吃完午飯,周芷和江序拎着張金花準備好的禮品敲響江大郎家的門。
江大郎開門一看熱情的把他們迎接進來。
“三弟,弟妹,你們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多見外!”
江序笑着把東西遞給江大郎,“大哥家的大喜事,怎好空手來,也沒帶什麼,别嫌棄,我這當叔叔的來看看侄兒。”
江大郎臉上笑容更甚,急忙給他倒了碗茶,說道:“我去把孩子抱出來給你看看,這孩子長得結實,你這當叔叔也抱抱他,說不定能沾點你的文氣,以後也有讀書的天賦呢!”
江序笑了笑,沒說掃興的話,雖然他不覺得他一抱這孩子就能有讀書的天賦,就算有,那也是孩子自身聰穎,和他也沒什麼關系,可這種話卻不能拿出來說,也不能掃了大哥的興。
孩子被抱出來的時候還在睡着,周芷也伸頭看了一眼。
嗯,長得确實結實,和江大郎很像,其他的她就看不出來了,
看江序僵硬着胳膊抱孩子的樣子,周芷稍微退後兩步,敬謝不敏,她不會抱孩子,也怕給人家好端端的睡着的孩子折騰哭了,還是不湊這個熱鬧了。
而且她作為弟妹也是時候去看看還沒出月子的大嫂,江序不能進去,她卻是應該去看看的。
進了屋裡,空氣血腥味,奶腥味和汗味相互交織,着實不太好聞,但周芷并沒有表達出什麼異樣,面上帶笑,幾步上前阻止想要起身的錢霞。
“大嫂可快點歇着,千萬不用起來,我就是來看看你,累着你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錢霞斜靠在床頭,轉頭看她,嘴角噙笑,和以往溫柔的模樣如出一轍,“弟妹來了,快些坐着,我這身體不争氣,不能起來迎接你。”
周芷:“這是哪裡的話,還沒恭喜大嫂喜得麟兒呢。”
錢霞看着坐下的周芷,眼神有些飄忽,大半年沒見,她看着比以往更加光彩奪目,面頰白皙卻透着血色,一看就過得很好,至少吃穿不愁。
她又想起前段時間婆婆回來後穿着打扮和以往大不一樣,出手也格外大方,給她的補品是家裡勞作一年都買不起的金貴玩意,甚至她婆婆還說周芷給侄子打了個小銀鎖,連她的女兒也有個銀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