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雲閣飛瀑旁的水榭上,蘇春歸蘇無覓正坐沒坐相地圍着石桌磕瓜子,桌上放着的兩枚飛月令泛着瑩光。
“哈哈哈哈!峨眉峰的林長老真的被退婚了!”蘇春歸一拍渾圓大腿,“退的好啊!”
“老黃瓜還真當自己是那壓海棠的一樹梨花呢,忒不要臉!”蘇無覓“呸”地吐出瓜子殼,嗤笑道。
“下月十五就是峰内小比了,你跟邀月谷的執事通氣沒有?”蘇春歸忽然問。
蘇無覓翻了他個白眼,“還沒。看他這次差事辦的如何,萬一是個惹主子厭的……“
說着擠到兄長身邊,神神秘秘道:“衡長老為什麼讓他進閑雲閣?”
蘇春歸也壓低嗓音:“為這事不知多少人來問我!誰不知道閑雲閣這四十來年隻進了我們倆兄弟……不過衡長老肯定有他的道理。”
蘇無覓一聽他提到四十就皺眉,趕緊摸出一面小銅鏡。
是了,沒有靈根的蘇氏兄弟不需要修煉,主子甚少出現,更沒有長輩妻兒,整日裡躺在閑雲閣悠哉似神仙,最大的愛好就是用飛月令同各峰人脈聯絡感情嚼舌根。
正說起新的秘聞,倆兄弟突然起身,喜出望外齊聲道:“主子!您回來啦!”
突然出現在水榭中的謝雲崖擡手,“喵嗚——”兩隻全身橘黃的小奶貓兒落到了二人懷裡。
“啊——”蘇無覓感覺要溺死在小東西藍灰色的眼瞳裡,感歎道:“除了紅蓮子,世界上的貓兒都這麼可愛!”
“我會交待紅蓮子,這次不會同你們搶。放心養着……”話音未落,人已從水榭中消失了。
“崖兒來了。”
早在書房等着謝雲崖的趙衡見人來了,眼角的愁緒褪去,将人細細瞧着。
“這次可得了什麼喜愛的?”
謝雲崖搖頭,直接道:“我見着小叔領來的新弟子了。”
趙衡倒茶的手未停,溫聲提醒,“先潤潤嗓子。”
謝雲崖雙手接過,聞着茶香輕啜一口,便放回桌面,“小叔……”
趙衡難得見他有情緒外露的時候,眼底染上笑意,打趣道:“他惹着你了?”
謝雲崖便先說了林繼功法的事。
趙衡聞言也有些意外。
想起在玄鑒中看到的事情,他越發覺得這個叫林繼的年輕人不簡單。
那日他從鏡中将此人十九年的人生閱盡。
生于凡間富商家,卻先天不足。母親生他時落了病根,為了護他,硬撐着拖了四年方撒手人寰。
因占了嫡長子的位子遭父親寵妾算計,找了喪良心的野道士稱他乃是“克絕六親”的天煞孤星之命,當以火刑克之。
七歲那年其父經營不善生意虧損,便狠心一把火欲将冷棄多年的親子燒死。
可憐那孩子親娘生前最後時日還拖着病體,将城中寺廟道觀跪叩個遍。這才為他求得一線生機,在從前常得她捐贈的道觀偶遇一雲遊老道,得了道護身符。
她便将求得的幾道護身符全部封在男孩從不離身的長命鎖中。
火舌卷上已于濃煙中昏倒的男孩時,老道出現在火中,将他抱走了。
此後一年,男孩在老道的細心調養下,泡在藥池裡大半年,堆了許多丹藥,才将娘胎裡帶來的病根徹底治好。
若不是前來尋仇的兩個散修,這一老一小應當可以相依為命地過下去。
那日,采完藥下山的路上,老道的屍體橫在男孩的面前。殺了老道的兩個修士不想妄殺凡人牽涉紅塵因果,便直接走了。
守着老道的屍體過了一日後,他才在路邊刨了個淺坑将人埋了。
八歲的孩子在山腳小屋生活了段時間,便叫路過的人牙子盯上了。
随後便是他賣被進死士營再挑入白焰刹的八年光景,再接着就是他趁重傷脫逃,閉關兩年後到了懸月山。
是個可憐的孩子。趙衡暗歎。
但這一望到底的十九年并沒有什麼他想要的線索。
至于雲崖說的功法,也不對勁,他記得這孩子隻學了修真界最普通的一種入門心法,主要練得是鍛體術、殺人技,以及各種零碎實用的對戰性法術,并未學過劍術……
要說哪裡可能有問題……他閉上眼,腦子不斷閃回各個片段。
謝雲崖在一旁耐心等待着。
忽然,趙衡捉住一掠而過的畫面,睜開眼,臉上帶着些無奈之色,側身問謝雲崖:“我記得你兩年多前,曾去過涼州一帶?”
“是否在一林中遇到幾人截殺?”
謝雲崖略一思量,便答道:“是。我從當地的一個拍賣場出來便殺了幾個打劫的修士。”
“這與林繼何有關系?”
“林繼就是那幾人之一。”
“哦?”謝雲崖側眸,鳳目上挑,真意外了。
“那他怎麼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