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藍由淺及深與天相融,海面上不斷掀起的滔天巨浪猶如前仆後繼的猛獸,試圖吞噬懸停于這無盡海上空的一截枯枝。
枯枝之上站着兩個俊逸出塵的男子。
“師叔!”
被妖異的罡風吹了個趔趄的林繼,慌亂扯着謝雲崖的衣袖站穩,驚呼出聲。
謝雲崖沒有甩開他,凝望着虛空的冷淡眉眼間閃過一絲不耐之色。這時,那片虛空忽然泛起極其細微的漣漪,盯了這處許久的狹長鳳目瞬間銳利。
“抱緊。”他撂下一句,單手飛速結印,将一道繁複的符咒打向那處。
無盡海不是築基修士能随意踏足的地方,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萬劫不複。靠蘇氏兄弟淚眼婆娑才被謝雲崖帶上的林繼立即松開他的衣袖,轉而抱上那截窄腰。
随着朱紅符咒落入,虛空中的那處漣漪驟然漩起一個逐漸變大的漩渦,就是現在!
謝雲崖正要去拎身側的拖油瓶,以防那人在進入秘境通道後被卷入空間縫隙中,卻被人抱住了,感受到身後暖烘烘的高大身體,身形不由微滞。
随即腳下輕踏,帶着人騰空而起,急速沖向漩渦。
枯枝迅速變小飛入林繼腰間。
九年裡,林繼再次築基之後,這已是第三次跟着謝雲崖下山。
他死死抱着謝雲崖的腰,哪怕已經安穩落地。
接着便叫面無表情的人一指彈開。
落在後面的林繼手指摩挲,嘴邊勾出微不可查的弧度,躍身跟上兩步已到了山腳前的人,“師叔,等等我。”
“聒噪。”
仿佛插入天際的岩山,巨人般矗立在兩人面前,周遭是更為不祥的濃霧,除了方才二人的動靜,萬籁俱寂。
林繼擰眉,隻仰頭看了寸草不生的岩層兩眼,頓覺胸口悶得難受,呼吸不暢。
直覺讓他不要再靠近這座山。
修真界将秘境由低到高分為七個等階,其中五階及以下都由五大宗掌管,六階之上的秘境由于蹤迹飄忽不定且難以進入,反倒由天下修士各憑本事。
這處六階秘境飄在金丹修士都須謹慎對待的無盡海上,應當是要對應的秘境鑰匙才能進入的,謝雲崖愣是暴力進來了,隻是找入口也廢了些精力。
正想着,身前的人一步閃到高空,他身周的濃霧頓散。
林繼擡頭望去。
一襲紅衣勝火,耀眼灼目,高束的青絲發尾随風亂舞,間或拂過他的臉頰。
那人冷峻的目光審視着岩山。須臾,他素手輕推,磅礴的靈力自掌心震蕩開來,回山倒海地将岩山圍裹,随即阖目,眉心微動。
林繼仰望着,心跳抑不住地加快。
他總是這麼高高在上,睥睨衆生。
上輩子死于他劍下之時的景象恍惚同眼前的情景重合,林繼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緊。
“有沒有那麼一日,我不僅會活下去,還會站的同你一樣高,能讓你正眼看着我……”
很快,謝雲崖落回林繼身前,擡手将一道靈識沒入林繼額間。
“你功法雖妙,到底尚未結丹,此山入不得。”
謝雲崖說着往林繼左側送去掌風,頃刻間,他身後的濃霧消退,不遠處的一座古城顯露出來。
“守山人的舊址,你的機緣在那裡。”
“去吧。”
未待林繼開口,謝雲崖已經消失在原地,應當是進了山。
“系統兄,你知道謝雲崖每次進秘境後都在幹什麼嗎?”林繼謹慎地踏入這座荒城,敲出系統。
“見不得人的事。”
“真是個好回答。”林繼一屁股坐上“枯木逢春“,兩腳耷拉着晃悠道:
“他怎麼不問我哪裡來的飛行法器?長得這麼别緻。”
“小孩子的小玩意兒,大人做什麼會好奇。”
有被冒犯到的林繼剛要發火,腦中閃過自己将謝雲崖籠在懷中的畫面,又得意了:
“什麼小孩大人,論身型,我可長得比他魁梧……”
嘴角的笑意方才挂上,便叫空蕩蕩的街道上突然閃過的一團白影驚走了。
想起謝雲崖說的機緣,林繼立馬朝白影消失的地方追去。
在這座城中已轉了三日,林繼幾乎掘地三尺将整座城翻了一遍,卻再沒找到那跑得飛快的小東西。
一無所獲。
倒是在一間宗祠樣的大屋裡翻到了幾本保存細緻的古籍,粗一翻閱,不是功法。賊不走空是林繼自上輩子就有的好習慣,他悻悻合上往乾坤袋裡一扔。
除了那次在海十四境,謝雲崖還沒在秘境中待過這麼久,林繼已經數次試圖用飛月令聯絡對方,都忍了下來。
一向都是謝雲崖忽然走又忽然出現,他哪敢指手畫腳。
逐漸煩躁起來的人,指尖不斷輕敲手上的玉牌。
“宿主過了這麼多年,還這麼怕你這美人師叔?”系統在識海中問。
“嗯?”林繼沒反應過來,“他甚少在我面前威勢外顯,有時候我都忘了他是個元嬰大能了。”意思就是幾乎不怕了。
“那先前在石山前,宿主為何心如擂鼓?”
林繼黑臉,拒絕回答,更煩躁了。
人一煩躁便容易沖動。他沉着臉打開系統商城,用三十五積分兌了顆匿神丹。
系統震驚,系統開心。
“一個時辰,大乘之下,除非宿主願意現身,誰也察覺不到你的存在。一旦現身便立時失效。”
林繼哦了一聲就吞了,隻為了抓住先前的小黑影。
從原地隐去身影之後,稍等了片刻,一隻長得銀狐幼崽似的小東西鬼鬼祟祟地落在了林繼對面的屋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