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嗬！啊！”，列車員瞬間飚出一身冷汗，後背嘭的一下撞上了火車。

在一陣驚慌的喘息中，那張臉走近了一點。列車員定睛一瞧，是一位瘦弱的中年男子。

“我要上車。”一聲低啞得如同相互摩擦的粗糙砂紙的嗓音響起。

男子穿得極少，上衣和褲子都破了洞，隐約能瞧見裡面蒼白的幹癟的皮膚。

他瘦弱顫抖的手上捏着一張皺皺巴巴的車票，又油又髒的長發長到脖頸。眼眶凹現、顴骨突出，黑眼圈快要挂到下巴，頭頂的光打下來，照得他像一個會動的骷髅。

列車員吞咽了一口唾沫，連車票都沒看，竭力穩住顫抖的聲線說：“請。”

男子僵硬地看向車門，用不停抖動的手去抓門邊的扶手。

抓了半天，才上了一個台階。

列車員終于回神，雖驚魂未定，但職業道德還是讓他伸出了援手。

男子在列車員的手和臉之間來回打量，在沉默中盯着好久，終于握上了列車員的手。

交握的手上傳來了皮革摩擦的聲音。

列車員眉頭微蹙，皮革手套被男子攥到了一起，手仿佛被一個牢固的鉗子死死夾住，

這個人力氣好大。

關節的骨骼相互摩擦，列車員忍着痛将人拽上了車。

松手時，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手在顫抖。

“謝謝。”中年男子說。

列車員勉強微笑：“不用謝。”

男子經過門邊閃着綠光的黑色方塊，躬着背朝車廂走去，昏暗之下他的後頸處似有一道銀白一閃而過。

早間的乘客很少，火車再次啟動。回到休息室的列車員和朋友抱怨剛剛遇到的奇葩乘客，而在車後，一團濃密的白霧已悄然聚集。

-

外面的天還微微亮，孫聞聞打着哈欠，搖搖晃晃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胃裡空空蕩蕩，冷意再一次将他包裹。孫聞聞被凍醒了。

車内過道黑暗狹窄，行李從隔間一路堆到了過道上，冷不丁還會躺着個人。孫聞聞靠着優秀的夜間視力一路閃避，這才順利抵達了餐車。

說是餐車，但這裡面隻有一個櫃台和幾張餐桌，完全沒有食物的影子，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在櫃台後面擦拭一個四方的鐵皮盒子。

孫聞聞刻意走出了聲響：“你好。”

老人驚訝地一瞬，随即笑着說道：“歡迎光臨。”

他的右臉上豎着落了一道很深的疤，周圍的皮肉都被牽扯，像一條蜿蜒扭曲的大黑蟲子。

但他的眼神卻很溫和，像剛剛從火爐邊取下來的被褥。

然而，當孫聞聞走進後卻發現，老人的頭頂閃爍着一個小小方塊。

方塊透着輕柔的藍色，和昨日指向線索的光标幾乎一模一樣。它在老人的頭上轉了個圈後，飛到了孫聞聞的面前，綻放成小小的煙花。

同時，一小段記憶呈片段似的在腦海中播放。恍惚間，孫聞聞重複了一遍腦中身影的話：

“...50瓶營養液？”

老人擦拭的動作一停：“嗯、你要買多少？”

孫聞聞恍然回神，在記憶和現實間切換的感覺讓他有些許茫然：“啊？”

老人笑了：“啊啥，小夥子到底買幾瓶啊。”

孫聞聞：“...先買一瓶。”

“好。”老人将手裡擦拭完的鐵箱放回一旁的推車上。确認箱子放好後，老人繼續說：“怎麼這麼早來了，昨天忘記喝了吧。”

“這麼冷的天氣，就算車裡有暖氣，也多穿點，冷得慌咯。”

孫聞聞微怔了一下，有一瞬間他似乎在這位老人的身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嗯。”他回神，點點頭，停了幾秒又忽然開口解釋，“我不冷的。”

這話他說了很多遍，可那個人就是不信，一定要看着他穿上棉衣才肯罷休。

面前的老人沒應這話，轉口問道：“想吃什麼味道的？”

說着，他從抽屜裡拿出鑰匙，避開推車往後邊半開的門裡走，聲音因距離地拉遠而變得飄忽。

不一會兒，他又抱出來一個鐵盒子，“現在隻剩下檸檬味和辣味的，其他味道的，都在後面的倉庫裡。”

鐵盒的蓋子一打開，八個玻璃瓶整齊地擺放在中間，角落塞着冰袋。

孫聞聞好奇地探了下頭：“...這是什麼？”

“咋，換了個包裝就不認識了。”老人呵呵笑道：“營養液啊，小夥子眼神不行啊。”

“營養液是什麼？”

他在老人的授意下從盒子裡拿出來一瓶。液體随着他的動作上下翻湧，液體中飄着些絮狀物體，瓶子底部墜着細碎的顆粒。

“就是食物，研究院那些專家研發出來的特殊食物，能補充體力還能讓身體暖和，可是好東西哩。”老人笑着，眼角的皺紋都密了些。

“怎麼樣，買嗎？”

“買的。”孫聞聞話鋒一轉，“但想跟您打聽個人，半個月前有個穿長大衣的老人來一次性買了50瓶，您還有印象嗎？”

老人頓了下，臉上的神情在思索後出現片刻的空白，過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哎呦，那可真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