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醒啦。”盛清風說道,語氣輕快。
孫聞聞一邊點頭,一邊上下打量了幾眼。
這人比起來之前狼狽了很多,耷拉下來的發絲,衣領拉開露出了線條清晰的下颌和喉結,褲腿和鞋子都沾着雪,整個看起來濕漉漉的。
手裡抱着好多折疊整齊的毯子,還有一個髒兮兮的小熊耳罩一晃一晃地挂在臂彎。
“你叫什麼?”盛清風突然問道。
他問這話的聲音很輕,清潤中有帶着點淩冽,落在耳中像飄進來一陣帶着雪的風,倒和他的名字很像。
不過若是加上他的臉的話,這‘清風’多少得加上點妖氣。
“孫聞聞。”孫聞聞挪開視線,說:“謝謝你救了我。”
他說這話的表情嚴肅,透着幾分一本正經的味道,眼神也一瞬不移地盯着盛清風,似乎想增加幾分真摯。
但是,他們剛剛才遭遇了接二連三的波折,此時頭發淩亂、臉上也落着灰,加上因為兩人的身高差不得不仰着頭說話。
這麼一來看着非但沒增加真摯,反而多了幾分趣味,像小孩兒在裝大人說話。
盛清風:“噗,咳,不用謝。”
他忍着笑問道:“你之後有事嗎?”
孫聞聞搖頭。
“你是一個人上車的?”盛清風一邊說着一邊往前走。
孫聞聞下意識跟上:“嗯。”
兩人就這麼邊走邊聊。
直到走完了幾節車廂,孫聞聞才反應過來,他停下腳步看了看手上的東西,一雙透亮的琥珀色眼睛直接盯了過去:“你帶我去哪兒?”
這會兒他右手抱着幾張毛毯,左手拿着小熊耳罩,都是盛清風趁着他思考的時候見縫插針塞過來的。
盛清風露出一抹燦爛微笑,掃了眼孫聞聞臉邊被玻璃劃破的傷口,說:“帶你去能處理傷口的地方。”
說着,他落後半個身位走到孫聞聞後邊,邊推邊勸:“走吧,走吧。”
含着笑的熱意灑在耳邊,孫聞聞撇了下頭,又問:“那這些東西?”
“前面有人需要。”盛清風說。
車内的過道狹窄,在災難過後更是堆滿了雜物,一時間連個下腳的地方都難找。
孫聞聞本身平衡就不好,他七個月前才學的走路,有時候平地都會摔跤,更别提現在的滿地雜物了。
這一路走得搖搖晃晃。可每次被絆的時候,走在前面的盛清風都迅速反應過來,甚至還回頭扶了他一把。
次數一多,孫聞聞的視線便挪了下去。
盛清風穿了一雙高幫的馬丁靴,看着跟不低,地上雜物多,他卻跟腳上多了一雙眼睛似的,每次都能精準避開輕巧落地。
孫聞聞看得出神,腳下的步子下意識學着對方來了個大跨步,卻不想——
啊。
腳下的觸感忽然變得圓滑,孫聞聞臉還懵着,身體已是一歪。
“小心!”
聲音忽然拉近,肩膀上傳來另一個人的力量,孫聞聞擡眼,盛清風突然出現在身前,臉上的笑也收了幾分。
孫聞聞順着他的力道站穩,低頭一看,他剛剛直接踩在了一個皮球上。
盛清風也松了手,擡腳将皮球踢到一旁,嘴上還不忘調笑一句:“看什麼呢?這麼入迷。”
他腳步輕移,往後走了幾步,和孫聞聞調換了位置。
這時,卻見面前的人突然側過腦袋看他,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裡像盛着一灣波光粼粼的湖泊,說:“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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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開車門口擋風的簾子,一走進來便是一股暖意。
第三車廂是目前最完好的車廂了。
除了東西雜亂了一點,裡面的設施都還健全,甚至部分車窗都是完好的。車廂的角落裡縮滿了驚魂未定的乘客。
另有一個小孩子縮在了門口,隻要有人走進來,一雙通紅的眼睛便看了過去,似乎在等着誰。
這時,門簾又被掀開,在孩子矮矮的視線中,忽有一抹棕色的毛絨飄過。
眼中瞬間綻放了驚喜,他連滾帶爬地起身,小跑着跟了上去。
“這些是全部了。”盛清風說。
“真是麻煩您了。這本來應該是我們做的。”一道溫和的女聲朝他道謝。
孫聞聞從盛清風身後探出腦袋。
說話的是一位中年女子,她胳膊上挂着列車長的臂章。
她從兩人手裡接過毯子,又轉頭交給其他的列車員,安排他們分發下去。
“先給小孩和傷勢嚴重的。”
“是。”
幾個人抱着毯子跑開了。
“盛清風。”孫聞聞覺察不對,晃了下手裡的小熊耳罩,“他們沒拿走這個。”
“這個是——”盛清風張望着四周,視線停在了孫聞聞的腿側,溫聲道:“這個是他的。”
嗯?
孫聞聞低頭看去。
身後站了一個個子隻到他大腿的小孩,正可憐巴巴地看着孫聞聞手裡的耳罩。
孫聞聞把耳罩遞給他,得到了一句小聲的謝謝。
孩子啪嗒啪嗒地跑開了。
這時有一個列車員拿着對講機走了過來,列車長嘴角的笑意散去:“怎麼樣,營養液還有存貨嗎?”
“陳叔說,他早上趕早運來了一批,但是那一批和餐車倉庫裡的存貨加起來也隻有兩百來瓶。而且現在倉庫門被櫃子攔住了,他們正在搬。”
“附近的管理局和守護者工會有回應了嗎?”
“有一個B級的守護者工會回應了,但是趕過來最快也要明天了。”
“...先找幾個去幫陳叔。”列車長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