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明明是我們先來的!”說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不高的個子和瘦削的身材讓他像一節即将枯萎的樹幹。
“你們不能這樣做!這是我們先找到的地方。”他站在車廂過道裡吼着,臉到脖子紅成了一片,一雙手緊握成拳,衣角被躲在身後的孩子怯怯地拽住。
回應他的卻是一個飛出來的背包和一聲哼笑。
“誰管你啊,大叔。”随着嘲諷的話語響起,一個留着莫幹西頭的粗犷男子走了出來。
他帶着譏諷的笑,将一個顔色鮮豔的斜背包和一個沒來得及扣上行李箱踢了出來。
衣物和日常用品從行李箱裡飛出,有一個小熊耳罩落到地上沾了灰,轉着圈地滾到了小孩子的鞋尖前。
“對守護者可尊重點”,莫幹西頭扯了扯胸口的盾牌形狀的徽章,視線輕佻地上下掃視中年男子一眼,“這裡荒郊野嶺的,等怪物出現了,你們可還要等着我來救呢~”
莫幹西頭吹着口哨走回了隔間。
“你!”中年男子咬牙,通紅的眼中憤怒和羞愧并存,但也沒敢再往前邁一步。良久,他俯身收拾好行李,帶着孩子往另一節車廂走去。
瘦削的背影上一條銀白在男子頸後的皮膚上一閃而過。
當事的雙方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孫聞聞收回落在莫幹西頭身上的視線,晃着手裡的營養液喝完了今日份額的最後一點。
體内的能量充盈,指尖晃動間,小小的星輝飛出,周圍的空氣都扭曲了一瞬。
星輝晃悠悠地往前飄去,繞過隔間,不偏不倚地落在了
——莫幹西頭的衣服上。
最開始隻是一點焦味,衣物上的織料逐漸被星輝降服,黑煙出現的瞬間,火焰也跟着騰起了。
“啊啊啊!!!”一聲破了音的尖叫沖破車頂。
莫幹西頭帶着半身火焰沖出了車廂。
他後面的衣服已經被燒了個精光,整個後背裸露在外。
跑動間,火芯直接落到了褲子上,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快往下蔓延。
衆人驚愕望去的同時,還不忘用手捂住附近孩童的眼睛。
孫聞聞往邊上避了避。
莫幹西頭一個飛躍直接跳到了雪堆裡。幾個喊着“老大”的男子也跟着一齊跑了出去。
廢了大半天功夫,莫幹西頭終于撲滅了身上的火,他套着小弟的長外套,怒氣重重地瞪了一圈,狼狽地回到了隔間。
周圍人對視一眼,唇齒間發出一聲悶笑。
然而,現在的喜悅在幾個小時後的深夜便全部轉為了悲戚。
深夜,孫聞聞被迫從睡夢中醒來,迷瞪着眼睛打了個哈欠。
伸手不見五指的車廂裡,細碎的抽泣聲彙成了一曲滿是悲傷的交響曲,流進了耳朵裡,堵得人喘不過氣。
孫聞聞輕歎一聲,輕手輕腳地開始收拾東西。他五感本就比常人靈敏,這聲音雖然不大,但斷斷續續地也會讓人産生些許煩躁。
一節車廂從頭走到尾,地上不是人就是清理出來的雜物。
然而,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現了。
8号車廂,是最後一個車廂,也是最破的一個車廂。
玻璃稀碎、車門破爛,車璧中間甚至都出現了裂痕,寒風能不受任何阻攔地從頭吹到尾。
列車的工作人員在考慮後将整理出來的雜物全部堆放到了這裡,平常也不會有人來這裡,
但現在,在一片寂靜中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呼吸聲。
怪人。
孫聞聞站在車廂尾部的空地,無語地看着那頭熟悉的黑發。
自他們白天分别後,一整天孫聞聞都沒有再看見過他。
每次出現,他的模樣都比上次更加狼狽了一點,這一次尤其。
他縮在一個角落裡,兩隻胳膊架在膝蓋上,頭往下耷拉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黑色的外衣脫下丢在一旁,緊實的肌肉附着在軀幹上,線條分明,在昏暗的天色中甚至透出一點銀潤光澤。
從左肩到前胸松垮纏繞着一截紗布,上面落着幹涸、烏黑的血迹。
他在這樣下去會凍死的吧。孫聞聞打着哈欠,快步走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而,指尖的冰涼觸感卻驚得他立刻挪開了手。
一點濕潤沾在了指尖,孫聞聞摩挲着手指上的水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摸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