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聞聞和盛清風各自尋了塊平整的地方站穩,突然有人遠遠喊道:
“沈哥。”
竟然是那寸頭。
他一臉平和:“你和阿林一起,帶幾個人去挖農具吧。”
身旁,一個小個子樂呵呵地沖盛清風揮手,“沈哥,走!咱去挖寶。”
盛清風不動聲色地同孫聞聞碰了下眼神,嘴上滿不樂意:“挖農具,還要我親自去啊?”
兩人皆是一愣,寸頭的臉色瞬間僵硬了幾分。小個子瞅了寸頭一眼,笑着打呵呵:“這不是得帶沈哥你認認地方嘛,這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知道的......”
盛清風面上表情不變,但眼睛卻是亮了不少。
發現這一點的寸頭臉色更差了。
這點時間,小個子腳下已快一步走到盛清風身邊。
“走吧,走吧......”
盛清風被兩三人簇擁着走了。
他一離開,孫聞聞身邊頓時空出了一大片。
寸頭和兩三個要好的湊在一起低聲交談,其他人也三五成群的,或站或蹲地休息。
暫時沒發現異常。
孫聞聞收回視線。
他此時站的地方靠近邊緣,随便往旁邊一瞟,便能欣賞到連綿成片的潔白雪景。
雪蔓延到視線的終點,與天連成了一片,被風刮起的、摻雜着雪粒的霧氣為這一場景增添了幾分夢幻。
但對孫聞聞來說,就跟欣賞搭不上邊了。
他讨厭站在高處。
孫聞聞蹙着眉頭,連連後退到了水雲草田地旁邊。
和高處比起來,他甚至連水雲草都看順眼了許多。
深藍色的草葉和他垂在身側的手隻有幾厘米之差,冰意從草葉上飄散出來,試圖侵蝕指尖。
但最終也隻在指腹上留下了幾滴水珠。
他們去的有點久了,孫聞聞不堪其擾地甩掉手上的水,并往外挪了一步。
周圍的村民四處走着活動身體,逐漸就聚集到了一塊,交談間細碎的詞句被風吹了過來。
孫聞聞任由風吹過,甚至直接背過了身去。
這點時間裡,胃裡的灼燒感總算淡下去了一些,可大腦卻依舊有些暈乎。
他明明站在地上,落在雪裡,高崖與他相隔足有四五米,但總覺得......
【宿主!】
視線忽然變得模糊,大腦嗡的一下,響起了一陣刺痛耳膜的鳴叫。
整個人像被木樁敲響的鐘,連心髒也失了方寸,混亂跳動間,一股無名的能量忽然從中沖了出來。
血液的流動和肌肉的起伏都被加快。
四肢的筋骨也被催促着變成扭捏形狀,軟得無法支撐他站立,可大腦卻格外清醒,一頁頁、宛若翻動的相片,清晰地記錄着身體的異樣。
心髒如鳴鼓般砸着胸腔,幾乎想飛出去。在它一聲聲的催促下,體内的熱浪翻湧。
鳴叫漸消,孫聞聞的大腦空白了一瞬,脖子上似乎有東西拽着往下,可上面明明沒有懸挂任何東西。
無形的薄荷氣息将發軟的關節包裹,冷意流進了身體,驅散了部分熱意。
可惜,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頃刻間,熱浪從孫聞聞的身上湧了出來。
周圍的雪被融化,露出久不見天日的黃土。空氣被高溫烘烤得扭曲,連水雲草也被一起點燃了。
火焰順着枝葉蔓延,深藍被赤紅吞噬,頃刻間便點燃了整片田地。
孫聞聞似乎被無形的細線甩到了半空。腳下空蕩一片虛無,身體在空中晃,巨大的失重感将他包裹。
恍惚中,他下意識看向了山下的某一點。
但忽然,幾股力量從身後撲來,
臉頰貼上一片冰冷,兩隻手被鉗到了身後,尖銳的物體抵住了脊背,無數隻手從後面摁了上來。
孫聞聞下意識動了動手腕,沒掙動半分,反而換來了更大力量的桎梏。
“留三個人看住他,其他人快去滅火!”
寸頭催促着,一腳踩上孫聞聞的手腕,帶着倒鈎的鞋底毫不收斂地碾壓着細瘦的手腕上。随心所欲地在上面留下了道道血痕。
眼裡的厭惡和幸災樂禍并存,寸頭狠狠地睨了孫聞聞一眼:“我就知道,你們沒安好心!”
他又轉頭看向按在孫聞聞身上的三人:“看好他,等會兒就将他帶去交給村長。”
......
“吱——”
年久失修的木門嘶吼着奪走了全部的光線。
孫聞聞被丢在了房間角落,寂靜、黑暗的房間裡隻有淅淅索索經過的老鼠同他作伴。
他靠着牆壁坐了起來。
手腕痛得顫抖不停,膝蓋和臉頰也因為粗魯地拖拽留下了幾道傷痕,衣物上也沾染了火焰灼燒的氣味。
但孫聞聞的臉上依舊是一幅波瀾不驚的模樣,隻能從微僵的眉間中窺探出一點痛意。
【宿主,你還好嗎...】
透着幾分小心翼翼的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
屋内久久沒有回應,紅棕發色的少年垂着頭,神色莫名,可身體卻在微微顫抖。
系統啞了嗓音,悄悄地消失了。
過了好一會,孫聞聞才緩慢地擡起頭,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被昏黑的房間裡亮着光,剛出口的聲音帶着啞意,語氣平緩但似乎風雨欲來,
“系統,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