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自己要費盡心思卷褲腿拽褲腰的孫聞聞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
他活動了一下雙腿,随意翻看了一遍包裡的東西,從枕頭下拿出紙條小心地放進上衣内兜,腳步輕快地推開了門。
全然沒想過為什麼盛清風會準備一條自己尺碼的褲子。
房間門一推開,孫聞聞就對上了寸頭的眼睛。
他過來看了眼房間裡的擺設,确認沒有少東西後,當着孫聞聞的面鎖上了門。
走到村口的時候,大雪罕見地有了停下的趨勢。
孫聞聞沒再耽擱,腳步利落地邁出了村口大門。然剛走出一步,寸頭卻突然出聲問:
“喂,你們來這裡是因為那個神明吧。”
語氣依舊沖,可孫聞聞回頭時卻沒在他臉上看到任何情緒。
他非常冷靜。
“别跟我說什麼回來探親的屁話”,寸頭冷笑,“這些年從村子出去的人很多,每一個都說會回來,但每一個都沒有回來。”
“你們來這裡肯定是有原因的,村子唯一會吸引你們過來的,我猜,也隻能是那個狗屁神明了。”
語氣中譏諷的意味濃重。
聞言,孫聞聞掀起眼皮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如一台精密的儀器,一寸寸地掃視着寸頭。
來村子這麼久,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對神明出言不遜的臨門山村人。
孫聞聞與他對視幾秒,但沒有回答。
寸頭不在意,他本來也不是為了得到答案才說這些的。
他忽然将手按在了腰間,孫聞聞這才發現,他竟然還别着慣用的那把鐮刀。
村子裡農具少,隻有在出村的時候才能申請使用,并且回村後要第一時間交換。
在此前,他是最遵守這條規定的。
“我并不關心你是自己想來還是被别人派來的”,寸頭撫摸着鐮刀的刀柄,陡然擡起的眸子裡鋒芒畢露,
“回去轉告的上司,就算他們費盡心思地搶走了這麼多人,但臨門山村的人還沒有死絕...”
“我們臨門山村裡的事情,就不麻煩你們這些尊貴的守護者們費心了!”
一直走出了兩三公裡,背後的視線才徹底消失。
遠遠往回看,寸頭高挺的背影消失在了轉角。
以防萬一,孫聞聞又等了五分鐘才開始往峽谷處走。他腳下步子一轉,腳步平穩地往左邊走了。
去峽谷的路不是隻有村子裡一條,而托此前天天早起割草的福,他對這些才多少有了點印象。
但也隻有一些。
大雪天裡,一旦長時間沒人經過,路便會被雪遮掩得幹幹淨淨。即便現在停了雪,可一眼望去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隻能走到這裡了。
孫聞聞遲疑地往前邁了一步,他的面前豎着三個石碑,對應着三條小道。
但如果沒記錯的話裡面應該有兩台都是死路。
連半個人影都見不到的死路。
孫聞聞糾結成了陀螺,可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在繼續糾結下去了。
蒙一個吧。孫聞聞下定決心,指尖在三條道裡點來點去,最終選了中間的一道。
隻不過,他剛邁出一步,一個不明物體突然從地上“咻”地蹿到了眼前。
孫聞聞身體反應地比腦子快,下意識便伸手往前一抓。
等物體都在手裡彈了兩下了,紅棕色的短發才後知後覺地炸開了來。
不過很快,支棱着的毛發就乖乖垂了下來,因為孫聞聞看清楚了手裡的東西——
又是一個冰球。
比之前那個小得多了,晶瑩剔透的,同樣有一個紙條。
這次就用不着手動融化了。憑空出現的兩三個星輝繞着冰球轉圈圈,很快,孫聞聞又得到了一張字條。
這次寫的是:
【右邊——盛】
這次寫得沒上一張好看。
孫聞聞想着,還是将字條收好,毫不遲疑地往右邊走了。
-
而此時的峽谷深處,一片沉寂的森林中忽然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穿着白袍子的使者腳步匆匆,肩膀随着腳步詭異地起伏着,長袍被路過的風吹得揚起,露出一隻歪折的腳踝。
雪地上一輕一重的腳印一直延伸到了一個樹洞裡。
使者喘着粗氣,伸手扯了下上方垂下的樹枝。
齒輪轉動的聲音響起,樹枝上積攢的雪也被震下了些許,繞着垂地的白色長袍樹洞的底部分割出了一塊圓盤。
圓盤載着使者往地下走去。等他在走出樹洞的時候,入眼便是一個足夠寬敞的地下洞穴。
因為是在地底,這裡散發着濃郁的植物和土壤的味道,讓人心曠神怡。
使者走出了兩步卻沒再往前走了,衣領因之前的疾走稍顯淩亂,露出一點蒼白的皮膚。
他急促地喘息着,忽然躬身用兩隻顫抖的手蓋住了臉。
呼吸聲在安靜的洞穴裡激蕩。
不知過去了多久,等洞穴裡重歸平靜,使者長呼了一口氣,整理好衣領往深處走去。
可與此同時,一條長腿踩上山坡旁的巨石,輕巧一跳,穩穩地落到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