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天将亮未亮,死寂的樓道裡忽然響起了腳步聲。
聲音清脆、不徐不緩,亮面皮鞋敲打着地面,最後在一扇空白的門前停下。
來人帶着白手套的手在門邊輕輕一掃。
門上應聲彈開了一個小窗。
窗上按着一塊玻璃,是特殊材質,雖然隻有巴掌大,視角卻囊括了整個房間。
透過玻璃往裡瞧,視野中的一切都帶上了失真的濾鏡。
可在一片幹淨的白色中,那一抹紅是多麼的顯眼。
粉紅色的床鋪上流淌着棗紅色的幹涸血迹,就連空氣中似乎都被注入了紅色因子。
小小的床上躺着小小的女孩。
血從她的睜開的眼睛、微張的嘴巴、耳朵、鼻子中流了出來,瞳孔是非人的白色,光滑的額頭上鼓起了一條條怪物的凸起,就像是有蟲子從她的皮肉裡爬過。
她身上華麗的公主裙同樣沒有躲過沒染紅的命運。
血流得太多了,将蓬松的紗裙都給浸濕,沉重地壓在腿上,壓在被子上,最後跟着被子一起陷入了地底。
門口的眼睛無聲地注視着一切。他伸手按住耳麥,低聲道:
“已确認死亡。”
“是,都安排好了。”
門上的窗口安靜合上,腳步聲又遠去了。
同樣清脆,同樣波瀾不驚。
在他離開的幾分鐘後,門邊和牆壁之間的縫隙忽然被填滿。
就像大海沖刷過沙灘後,所有的溝壑起伏都被沖刷成平整,仿佛什麼也沒發生。
嗡——
天啟柱底定時運轉,讓灰沉的天邊終于出現了拂曉。
安靜的樓道開始變得熱鬧,越來越多的人從這裡走過,可沒有人再為這裡停留。
貝露的死亡就像在廣闊的海面上扔下了一個小石子,連半點聲音都沒能發出來。
可看似隻有一刹那,可擊蕩出來的漣漪卻一陣接着一陣的向外擴散。
海面太大了,漣漪擴散成海浪,氣勢洶洶地拍打着岸上的人們。
這天的清晨來的格外早。
“xx月xx日,南一市發生的糖果投毒案發生的第二十天,一則不幸的消息再次将大衆的心狠狠揪起。”
會客廳沒有開燈,也沒有拉開窗簾,昏暗的室内全由懸浮電視上的光照亮。
主持人面容沉痛:
“接到來自醫院的最新情況,凡食用過有毒糖果的小孩們再一次出現了大規模的發燒,其中甚至包括那些已經痊愈的孩子。”
“而這次的情況甚至更加嚴重,除了孩子們外,一些陪同的大人甚至也出現了發燒的症狀。在檢查後,竟發現他們的體内也檢測到了糖果的成分。這一發現将徹底推翻大衆之前的猜測。”
屏幕上視角切換,一個母親抱着小孩的身影出現,兩人都帶着口罩,隻露出兩雙疲憊的眼睛。
或許是醫院的燈光太過冰冷,孩子的眼睛在鏡頭中竟呈現出灰白色調。
不過下一秒,他就将頭埋進了母親的懷裡。
“為保障大衆安全,醫院内已經開通了臨時急速通道,請有出現發燒昏迷症狀的大人或是小孩及時就醫。”
“此外,關于有毒糖果幕後黑手的調查仍在進行中,據悉賀南一市長将此事全權放權給了賈秘書處理,本台将實時關注事态進展——”
懸浮電視上再一次切換視角,這些切除了二周年慶典會場上交談的賀南一市長和賈秘書。
然突然,“嘟——”
懸浮電視被直接關閉,會客廳裡再次陷入黃昏般的黑暗。
寂靜之中能聽到一道很輕的呼吸聲。
忽然一聲震動響起,放在會議桌上的手機震了震。一隻手将其拿起,手機屏幕的亮光打在一張剛剛出現在電視上的臉上。
面容線條柔和,若是笑起來,那便是一張親和力滿分的臉。但此刻,這張臉卻陰沉得能吓哭小孩。
過了一會兒,門被砰地關上,會客廳裡隻剩下漫天的灰塵在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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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清晨也格外熱鬧。
一大早,一夥兒穿着黃色防護服的蒙面人便突然闖進了鮮有人來往的邊際區,不厭其煩地、挨家挨戶的瞧着門。
衆所周知,這塊住着的都是在南一市駐紮的守護者工會。
大家夥兒忙了一夜,凡醒着的都去街上巡邏了,還留在工會别墅裡的,都是困到幾乎發瘋的‘困獸’。
這種時候把他們吵醒,那基本等同于在老虎的頭上拔毛。
尤其還是帶着些暴虐因子的‘惡虎’。
别墅上空突然有一顆‘流星’劃過,帶着黃色的尾煙,飛過飛揚的旗幟,穿過天啟柱的照射線,砸在地上就是“嗙!”的一聲巨響。
聲音大的連牆壁都跟着震。
孫聞聞接過盛清風遞來的熱可可,半眯着眼睛,吸噜地喝下一口。
視線盡頭,剛剛落下爆炸的地方一個螺旋上升的黃色煙柱,不過,已經被風吹得往這邊倒了。
身旁的沙發凹下去了些,放在腿上的手臂感受到了另一個人的體溫,有一隻胳膊從自己的身後繞過,指尖搭着他的肩膀。
“那是黃鼠狼工會。”盛清風往後一靠,同樣看向窗外道:“剛剛那個是他們工會會長的獨家絕技。因為煙大、氣味重,經常用來幫助隊友撤退。”
他的聲音帶着毫不遮掩地笑意:“看來真是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