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日光躲在雲層中,宣州城的城門大開,又恢複了往日裡平和又喧鬧的日子。
阿冬大包小包的拎回來許多吃食,口裡還叼着塊剛出鍋的胡兵,單隻腳踹開房門,烏泱泱的把東西全都堆放在桌上。
“诶喲,燙燙燙燙燙……”
阿冬咬下一大口胡餅,一邊含糊不清的說着,一邊朝着床榻走去:
“司馬,快起身了,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好吃食回來。”
他拉開密不透風的床帳子,卻見其中空無一人,大驚,轉身就要跑出去呼救,腳還沒踏出屋門,便瞧見從後院走來的顧升,穿着單衣,身上汗珠淋漓,手上還拿了一把橫刀。
“司馬….你吓死我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阿冬一屁股坐在院中石凳上,此時才發覺自己腳軟的厲害,一邊埋怨,一邊憤憤咬着胡餅。
“去後院練功也不知道提前告訴我一聲,害我以為,以為…….”
“以為我被叛軍抓走了?以為他們又卷土重來?”顧升拿汗巾擦着脖頸的汗漬,一邊朝着屋子裡走。
看見桌子上堆放的吃食,不由得皺了皺眉:“怎麼又這麼多?”
阿冬跟了進來:
“沒辦法喲,我一出去街上的百姓瞧見我都笑的合不攏嘴,什麼都往我懷裡塞,說你是大英雄,趕跑了叛軍,讓他們有過上安穩的日子……”
阿冬喋喋不休的說着,臉上滿是自豪得意之色,全然沒注意到顧升臉上的神情變化。
末了,他還不忘說一句:
“宣州刺史,還有一些高官全都被叛軍砍了腦袋,而司馬你又有功勞在身,這下子朝廷定然要升你的官,你說……朝廷會不會下旨讓你當刺史阿?”
顧升打濕棉巾,背對着阿冬,聲音很淡,也很輕:
“不會,朝廷如今自顧不暇,慶王楚王相争不斷……叛軍在宣州死傷慘重,朝着滄州方向逃竄,若幽州盧龍軍攻不下,隻怕叛軍沒有退路,就要直入酆都城了。”
“而且…….”
顧升頓了頓,眼神複雜:“我也不是英雄……隻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那夜,他帶着宣州軍奮起反抗,搶了叛軍軍營中的兵甲,一路打進宣州城内,卻低估了叛軍的實力。
宣州是起義軍的大本營,就算調走了不少兵力,可還剩下一萬餘人,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王生竹帶着兖州軍趕了過來,如此才能大勝叛軍。
事後,顧升曾問王生竹為何會來相助,王生竹所在的兖州也正與叛軍對戰,且被占領大半地域,處于劣勢,情況不容樂觀,如何還會趕來相助?
王生竹,顧升二人私交不錯,他如實相告,正是因為兖州情況不容樂觀,他才趕來了宣州。
他說,有一日收到一封密信,上面寫着若想解兖州之困,必先解宣州之難。
王生竹本不予理會,又吩咐手下人嚴加看管,發現可疑人速速來報,這信,卻一連送了三日,且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第三日,甚至王生竹親自盯梢,不過閉眼一刻鐘的功夫,密信已經送到。能無聲無息潛入兖州軍營,可見其不容小觑。
第四日,密信沒有送到,叛軍卻攻來了,占領了兖州以南的縣鄉,兖州軍死傷慘重,王生竹被逼上了絕路,死馬當做活馬醫,踏上了前往宣州的路。
而事實也果真如此,山洪爆發,死傷一般叛軍,剩下的一萬餘人,也被顧升和王生竹,還有所有宣州城的百姓圍剿,最後的五六千人落荒而逃。
兖州和青州的叛軍之所以有如此底氣就是因為宣州起義軍的兵力充沛,如今見此,自然也要緊急撤軍,朝着滄州方向而去。
沒了宣州這個大本營,隻剩下滄州的叛軍最多。
對于神秘人和起義軍,顧升并未透露半句,他已經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一場布置好的謀劃……
還有那場山洪,也必定不是偶然,顧升心中越發恐慌不安。
他想起那夜,除了他和王生竹之外,還混進來幾些人,他們穿着百姓的衣裳,身手卻漂亮的很,以一打十,不是野路子,招式雖有意隐瞞,但從細節處能看出是正統,像是軍中的人。
這個以山匪初始成立的明義軍,到底是個什麼來曆,顧升無從猜測,也不敢猜測,叛軍離開宣州城後,明義軍也沒了蹤迹,好像那一夜的交易并不存在……
“這天下如何,不是我們這等小人物能說了算的,我們能做的隻是守好宣州,其他的……做不了主。”
……
太極殿,
徐皇後看着奏章,神色不定:“真有這麼巧,叛軍在圍剿那群山匪的時候,竟遭遇了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