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臉堅毅肅穆,面覆霜雪,朝他打了個手勢,微點下頭來。
阿土在旁一臉激動,背上還背了個小女孩。就是不久前也一同被監鸮司押回去的小女孩。
看來沈令儀那邊很成功。
不愧是慶甯公主。
戚堯心想,嘴角不由得帶上了清淺的笑意。
在馬均的聲聲催促中轉回頭,他沉穆着臉,眼中閃過一瞬早有謀定的坦然,登上了通天梯。
客棧外。
早春尚未複得融融暖意,覆碎雪的蒼松枯草間,站着幾個身着黑衣的男女,有些站得端正嚴肅,有些随意倚在樹邊。
如果張六和王七還活着出現在這兒的話,定然可以認出這夥人的身份。
他們赫然就是當初在漠邊客棧裡趴在二樓看他們打架的幾個镖師!
“蔣哥,你說咱們這位新府主靠譜嗎?”一個臉上尚有些少年氣的男子湊過去問道,溢着并不算友好的笑意,“一來就不知道接下了什麼活兒,讓我們冰天雪地跋涉到這漠邊。”
被他稱為蔣哥的男人神色不變,隻微動動唇答道:“聽上面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少問。”
蔣書文身旁的女人又開口,無聊地拆下頭上發簪給自己又盤了一次發:“每次解意府新來的官不都是屍位素餐?我看,這個也堅持不了幾天。”
她嘴裡絮絮叨叨。
“要不是要賺這個破錢……算了這一趟回去又可以買好多漂亮簪子了……”
其餘人如同他們潛伏在樹叢,沒有出聲。
這三人可是解意府裡能排上前五的存在,他們這些墊底的現下可沒有空暇去吐槽這位新來的府主。
他們隻希望自己這回别葬身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哎!你們看!府主出來了!”
池魚也就是方才那位尚有少年氣的男子朝遠處探目,輕聲道。
“他怎麼這麼……這麼……”姚曜月盤好了頭發,發間尖利的銀簪被換成了普通的木簪,銀簪被她扣在手腕。
她一時沒想出來形容詞。
“正常。”蔣書文适時補上,吐出的詞語精辟。
姚曜月用力點點頭,認可蔣書文的話:“對,就是正常。”
假假的。
她心中霎時湧現這個具體的詞。
新府主比她以往見過的任何府主都要奇怪,這時反倒正經起來了,讓她有些不适應。
像是專門給誰看的。
不遠處人頭攢動,像是發生了什麼事,姚曜月眯眼瞧見了有人附耳在馬均身旁。
“不上嗎?”
蔣書文揚起右手,語氣穩重:“府主尚未指示。”
林間靜霎,連鳥鳴都無。
客棧内卻不同。
他們的這位新府主盯着對面的馬均,眼神明暗變換,像是在醞釀着什麼。
通天梯隻有一個,通往的出口卻有三四個。
沈令儀帶着身後兩個從客棧裡面爬出,戚堯他們卻是在客棧外的院子出去的。
馬均聽完了手下傳來的消息,眼珠陰鸷地轉了兩圈,帶刺地看了戚堯一眼,又将視線朝客棧内剜去,毒毒猶如蜇人的蜂針。
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退後了兩步,歪嘴大笑。
“哈哈哈,真是一出調虎離山的好計謀!”他臉色陰沉,留下幾個字,“抓住他。”
人群蜂擁而上,馬均一個人奔向客棧内。
“媽的就一個臭婊子還敢跟我玩花招——!
你既然拿走了上頭的令牌,那就可别怪我拿走你的腦袋——!”
他大刀闊斧,氣勢洶洶,拔刀不見沈令儀的人影就更怒了,連聲吼道:“這客棧和鸮市都是我的地盤,你小小女流之輩,怎麼也逃不出我這天羅地網!”
風聲飒過馬均腦後,他上半身始料未及向前撲去,背後登時鈍痛。
他動作飛快轉過頭去,依然不見那賤女人的身影,随即被氣得臉漲紅:“出來啊!出來啊!你們女人也就隻有這麼點躲躲藏藏的本事了!”
阿土懷裡抱着小女孩,兩人蜷縮在客棧的櫃台之下。他能感覺到抱住小女孩的手心傳來的顫抖觸感。
“阿土哥哥——”小女孩眼眶紅紅,張了張嘴沒出聲,“這個是我偷偷在那個地方拿的。”
她小小的手心裡躺着一塊令牌,令牌上面雕刻着繁複的花紋,阿土可以隐隐約約地看出是個“馮”字。
“你和那個姐姐還有哥哥都是好人,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稚嫩的聲音氣聲傳入阿土的耳朵。阿土重重地點頭,想要捂住她的嘴别讓她再說話了。可她更加用力地撥開了他捂住她嘴的手。
“可不可以讓這個地方消失。”
阿土知道她說的地方是鸮市。
“娘親說她最讨厭這個地方了,可是她還是死在了這個地方。”
“我想實現娘親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