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就是阿晗啊。

若李玚知道她就是阿晗，可還會這樣對她？可還會對她說，她隻是一顆棋子罷了。

大雨瓢潑而下，将二人覆攏于重重雨簾中，隔絕了周遭的一切。

沈書清無措地看着李玚，清淚無聲從眼角地滑落，順着雨珠混入塵埃之中，糅雜着滴落至地面，彙入無盡的悲苦裡。

李玚莫名地感到心慌，他總有種預感，他要失去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可他說不清那是什麼。

他的心痛苦地抽搐着，掙紮着，心疼地看向沈書清淩亂的淚痕。他嘗試握住沈書清的手，可被沈書清無情地推開。

沈書清偏過頭去，醞釀良久，終是苦澀地開口道：“殿下，我對這天下大權毫無興趣，隻想做好我能做的。殿下要走的路，腥風血雨，有太多人需要被迫鋪路，而我做不到看淡生死。你我既已道不同，那便不相為謀，不如就此别過，也好早點放過彼此。”

李玚無奈地注視着她，喉結上下滾動，艱難開口說道：“可是沈書清，沒有大權，何來天下清正，僅憑你一個小官，能做到什麼？你隻不過笃定我會護你幫你，才敢任性妄為。若有一天我不願再幫襯你，你還能做些什麼？”

一語中的，沈書清輸的一塌糊塗。她跨不過自己心中的那道坎，無法直面自己對李玚的情感，更無法直面李玚。她多想告訴李玚，眼前這個令他冷言相向的人，是他苦苦尋找的阿晗。

可是她做不到，她不能。

她選擇了沉默。若再争論下去，隻怕自己的防線會更加崩潰。她扯着笑，破罐子破摔：“殿下連這都看出來了，那我真是在殿下面前無半分秘密可言。”

李玚蓦然一怔，他疑惑地問道：“所以你要選李瑞是嗎？”

沈書清不知李玚為何會這樣想，可她還是給了确定的答案：“不會。殿下放心，我誰都不會選。若論私心，這天下，我希望是殿下的。”

明明是讓自己心安的答複，李玚卻止不住的心慌。自己的心好似被抽離了一部分，他感覺自己真正意義上的要失去某樣東西，可他卻言不清。

沈書清輕輕推開了李玚，任憑雨肆意地打在臉上。她轉過身，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向泰和殿門口走去，徒留李玚一人無助地停駐在雨中，目送她離開。

一出泰和殿，她便止不住無聲地嚎啕大哭。隻有她心裡明白，今夜，她失去了這世上，唯一還愛她之人。

她扶着牆沿，自知無顔再面對李玚。可她好生難過，好生心痛。

若是這樣的結局，她能不能選擇重頭來過。世間陰差陽錯便是如此，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你還會失去你所愛的。

她淋着大雨，回了清居。老王早已帶着紫藤和青竹守在門口，待沈書清一回來，老王便心疼地問：“大人怎麼淋成這樣，可是要生病了。”

沈書清才恍覺自己回了清居，木讷地看向身旁的老王。她隻覺得自己好累好累，眼前忽然一黑，暈倒在地。

她做了好長好長的夢，夢見自己小時候同李玚玩耍，李玚将自己最愛的玉玦分享給她，她欣喜地玩弄了許久。她還夢見，自己被傅深扔的石塊無意砸中，李玚立刻跑過來查看她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幫她輕呼着氣，還順道訓了傅深幾句，轉而三個人又打成一片，任時光肆意地從指縫間溜走。

她在夢中隐隐聽見，李玚年少不懂事時，對她許下的承諾：“阿晗，我好喜歡你。我這輩子，都隻喜歡你一個人。”

而她樂呵呵的，傻樂着答應了：“好呀，那我這輩子也隻喜歡阿浔一個人。”

李玚自是歡喜得很，立刻直起身，信誓旦旦地說：“那說好了，阿晗這輩子隻能喜歡我。”

她笑着答允了，伸出手來說道：“拉鈎。”

李玚也伸出小手，咧着嘴說：“拉鈎！”

沈書清迷糊地睜開眼，發覺淚早已打濕枕席，久久揮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