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淩亂一片,沈書清愣在原地,體會着無情的苦澀,難以下咽。
她又何嘗不是在泥沼中苦苦掙紮之人,為了尋求那一點點可以得到光明的機會,又何嘗不是赴湯蹈火。
再堅毅的心在此刻也不過一塊廢鐵,不堪一擊。她朝四周望去,才發覺自己的身邊已空無一人,自己竟是孤身一人。
她緩緩起身,郭長規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背上罪名草草了結此生。
阿爹也是忠臣,卻屍骨無存。
沈書清發自内心的,想幫幫郭長規。
郭府不能久留,她将罪狀書歸于原位,出去後輕輕合上了門。今夜宮門已經落鎖,想進宮已無可能,隻能等明日了。
依李珩暴戾的性格,阿來恐怕是有危險。她必須盡快趕進宮,救出阿來。隻要阿來肯道出實情,郭長規就還能重獲清白。
翌日上朝,戶部尚書之位空缺,朝臣們議論紛紛,皇子黨們都不會錯過這上佳機會,虎視眈眈。
李珩已然失勢,言正嵩幹脆直接擺明,站在李瑞這一邊,想讓李瑞一邊的人接手戶部尚書一職:“陛下,戶部乃六部中較為重要的一部,依老臣之見,鐘輝可擔此大任。”
鐘輝乃李瑞生母鐘慧的胞弟,言正嵩此言一出,無異于表明自己的立場,可懂朝局的人誰人看不明白,就等着看言正嵩何時自己暴露。
沈書清立于後頭,眼觀着朝堂上的風吹草頭。她目光稍稍一移,望向李玚。隻見李玚不動聲色,仿佛沒聽見言正嵩的一番話,不做任何表示。
錢斯源是李玚的暗棋,鐘輝絕不可能是李玚的人。
若換平常,此時奪儲雙方必然有激烈的争吵,可現在卻空寂了許久,隻有言正嵩一人出來發了話。
沈書清感到納悶,李玚在籌謀些什麼?他若是真想奪儲,必不會放棄戶部。那他此時是覺得言正嵩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還是覺得自己必赢。
陷得深了,沈書清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早已同李玚沒有了幹系,何必想這麼多。
可她做不到冷眼瞧着李玚輸。言正嵩當年僅憑幾句莫須有的虛話便給阿爹扣上了滔天大罪,若真要對付起來,言正嵩絕對不是善茬。
她又想到,李玚同方成才的對話。李玚從方成才手中拿走了關鍵證據,難不成說,李玚也想用當年之案,來對付言正嵩嗎?
方成才私藏的書信,沈書清不是沒想過從李玚手上奪走。可她莫名覺得放至李玚處得以心安,便也想着不急一時。
沈書清心中一凜,她好像忽然明白李玚究竟在圖謀何事,倘若當真是為蘇家,她隻怕是誤解了李玚。
但他們心裡都清楚,盛甯帝在世一日,這樁舊案便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如若真是想堂堂正正地翻案,必須等到新帝登基,還必須是李玚。
那又何妨呢?利用是真,奪權是真,無情也是真。李玚從未把她放在心上,她又何必去較真李玚的一舉一動?
沈書清自嘲地無聲哂笑了一下,不再看李玚的背影。
盛甯帝見殿中無人異議,便從了言正嵩,提擢鐘輝為戶部尚書。
下朝後,沈書清揣着心事,緩步走在後頭,意興闌珊。
傅深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面前,沈書清忍不住往後退了幾步。
她微微一瞟,瞥到傅深身邊還有個闆着臉的李玚。
傅深率先開口,關心問着:“聽聞前幾日沈大人病了,不曾來上朝,今日可好些。”
沈書清縱是再不願搭理,表面的客套功夫還是要做:“有勞傅大人記挂,我已經好多了。”
“沈大人一下朝就愁眉苦臉的,可是對方才之事感到憂心?”傅深漫不經心地問道,随意地撥弄着自己的手指。
看來前幾日的恩怨,傅深并不曉得。
沈書清哪裡還舍得給他們好臉色,冷冷道:“傅大人怕是多慮了,沈某隻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别的一概不關心。”
傅深似是感到沈書清冷淡的态度,不解地看向李玚。
李玚當然不願多語,扭過頭去裝作沒看見。
場上氣氛怪異,此二人之間明顯發生了什麼。傅深隐隐猜到一些,歎着氣說:“幸而沈大人從未參與朝堂紛争,不然某些人隻怕是要着急上火了。”
聞言,李玚眸似冰刃,狠狠投向傅深。傅深絲毫不懼,兀自看向沈書清淡定的臉龐。
沈書清當是心狠,毫不顧及往日情分,狠言相向道:“傅大人說的這句話,沈某是一個字也聽不明白,就當是大人在打趣我了。”
李玚面色驟然寒了幾分,他上前一步逼近沈書清,沉聲道:“沈書清,你當真要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