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晴空無雲。金茫茫的初陽懸挂于宮閣之上,洩下一地金霜。
被這奪金的日光眩了目,沈書清皺着眉,昏沉沉地睜開眼睛,外頭已是一片向好。
昨夜李玚走後,自己不知怎的就倚在桌案上昏睡了過去,方至這個時辰才醒。
肩膀酸疼,稍稍擡高一點手臂便會疼得抽搐。沈書清吃痛地揉着肩膀,環視這泰和殿。
昨日來得匆忙,又在李玚的眼皮底下,自己都未曾注意到泰和殿中的陳設。此處應是李玚的書房,器具擺放簡單,未見金銀賞玩,倒是有幾幅名家字畫,同李珩的勤華殿相比,當真是極簡。
沈書清記事起,李玚便已住在泰和殿中。楊皇後走得早,李玚便一直是一人住着,身邊有幾個内侍照應着。環顧着熟悉的環境,她依稀能記起兒時泰和殿的模樣,與此刻并無太大的差别。
沈書清偏過頭,發現自己的官袍還一動不動地安然靜卧,不聞世事。
她憶起昨夜情形,李玚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每一句話她都曆曆在目。她的防線總會因為李玚的迫近而崩潰,她早已接受這個事實。
沈書清确認了四周無人,将宮女服侍換下,重新穿好官袍。今日朝堂之上,必是一出大戲,而李珩,将一敗塗地。
世間因果殘忍,于她又何嘗不是。心中所愛之人近在咫尺卻無法相認,忍着一心悲痛同他背道而馳,自己活得更像個笑話。不過人人渡他人,卻無法渡自己。
她輕歎了口氣,撐着桌子起身。腿腳有些松麻,她緩步行至門前,輕輕推開了門。
迎着強烈的日光,她看清了房門前站着的二人。
是傅深和李玚。這兩人似是在談要緊事,原本一本正經的臉上瞬間滿是錯愕。
沈書清的步子猛地一頓,尴尬的目光在他們身上回旋,找不到容身之地。
傅深輕咳了一聲,裝作不在意道:“沈大人昨日未離宮啊。”他轉頭又對李玚抱怨:“阿浔,我說你也真是不夠厚道,沈大人在你宮中,也不叫我來喝上幾杯。”
李玚不願搭理傅深這一副看戲的樣子,反唇相譏:“你不是愛湊熱鬧嗎?今早的熱鬧,你可準備好了?”
傅深佯裝無奈狀,跨一步至沈書清身旁,對着她說:“你瞧瞧這個人,我不過打岔一句,他就拿正事來壓我。”
沈書清扭過頭去,不願看向李玚。她悻悻地回着傅深,敷衍了句:“殿下也是相信傅大人。”
傅深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他戳戳沈書清的胳膊,打探道:“你們昨晚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快同我講講。”
沈書清眼神閃躲,面色染上一層淺淺的绯紅。昨夜之事哪是可同旁人欲語的,自己都羞于啟齒。她低下頭,偷偷望了李玚一眼,這人倒是淡定得很,毫無波瀾。
她支支吾吾地開口,含糊道:“哪有什麼事,隻不過出宮晚了,被殿下收留了一夜。”
傅深哪裡會信,但也不想過多逾矩打趣。他見好就收,自己圓場:“阿浔你應早點和我說沈大人在書房中,要是我不小心先進了你的書房,那豈不是鬧烏龍了。”
李玚倒是沒有反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附和道:“确是應該告知你,此事是我考慮欠缺。日後想來沈大人也不會住在泰和殿了,你大可放心前來便是。”
話中含義,沈書清哪裡會聽不明白。她自己暗暗咽下這口氣,如此甚好,彼此互不往來,也好少些煩憂。
傅深何等精明,這兩三句話便可讓他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他不願讓局面難堪,和氣說道:“時辰不早了,沈大人不如同我們一起上朝?”
沈書清淺笑着,跟着傅深出了泰和殿。
李珩依舊沒有來上朝。
沈書清裝作不經意地偷望李玚,隻見他眼中泛起冷如料峭春寒的肅殺之意。
待盛甯帝緩步坐上正殿龍椅,衆卿躬身行禮,恭請聖安。
要事議畢後,不出所料,李玚上前一步,有事啟奏。
“父皇,兒臣近日尋到一人,還望父皇準許,肯見一面。”
盛甯帝應是累了,沒有多問,微微颔首以示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