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作繭自縛了。
文辛月瞧出沈書清的沉思,捏了捏她的臉:“你不用多想。我還羨慕你呢,敢于出入朝堂,入仕為官,做的都是大事,不怪殿下喜歡你。”
沈書清聽見後半句話,羞澀地低下頭。為官時她可以雷厲風行,殺人時她可以見血不眨眼,這幾日不知是不是穿上了這身衣服的緣故,多了許多女兒家的心思。
但是她還是擔心李玚,密信上的内容,内外的困境,臨近的戰事,他該何解。
文辛月拽着她,步伐匆快:“快走啦。”
沈書清思緒還未厘清,就被文辛月推上了馬。
李玚在營帳中,手撐在桌子上,不停地揉着眉心。
裴林輕輕地放了杯熱水在他手邊,水汽沿着漆黑的筆架旋轉騰空。
“将軍,您要不再想想。”
李玚沒有擡頭,靜靜地看着輿圖:“我心已決。”
“可是……”
“裴林。”李玚打斷了他,“你去看看沈書清在哪。”
“誰?”裴林瞬間迷糊。
李玚難得露出了笑意,輕聲道:“方才我讓她出去了。”
裴林一下領悟,可沒有挪動步子:“将軍,這裡是長西軍營,不是讓人玩耍的地方。”
李玚的眼神變得淡漠,冷冷地望向裴林:“你忘記剛才是誰認出的筆迹了?”
裴林背後起了寒意,立馬拱手道:“末将不敢。”
李玚擺了擺手,裴林轉身離去。
沒過一會兒功夫,裴林就帶着怒意掀開帳簾,扯着嗓子道:“聽老許說,沈大人被文小姐帶走了。”
李玚瞬間直起身,手靠在膝蓋上:“去哪了?”
“老許說,他瞧見她們騎馬往街上去了。”
離長西軍最近的市街,也有十幾裡,不愧是文辛月,想一出是一出。
李玚沉了口氣,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她不在也好。你去請徐将軍等人進來,我們把事情議一議。”
裴林剛要出去,李玚又說道:“等等。”
“讓将士們收拾收拾,手頭的事情都擱一擱,好好睡一覺。”
裴林瞳色驚懼,捏緊了劍柄:“将軍!你不會是想今夜……”
“讓将士們準備吧。這些天操練了這麼久,是時候了。”李玚沉聲道,“若烏蒙發覺糧草敗露,我們才真的沒有餘地了。”
裴林知道此戰早晚躲不過,且言正嵩之事一出,更是迫在眉睫。
他沒忍住,多嘴問了一句:“那沈大人呢?将軍要去派人傳她們回來嗎?”
李玚不知何時拿出了白玉玦,手指細細撫摸着白玉上的紋路,“涼州安全,讓她去吧,記得告訴那邊的縣令,今夜務必鎖好城門。”
夜入涼寒,白霜侵襲了耳根。
李玚身披金甲,目光炯炯,立于兩架戰鼓中間,巋然不動。
長西軍衆将士,于台下仰望着他們的主帥。
涼風吹起了李玚的鬥篷,拍打着李玚冷峻的面龐,似是提前贈給這場戰役的擂聲。
李玚端起酒碗,乘上滿滿一碗,酒水在火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将士們!”他吼道,“今外敵在側,京内憂亂,天下不太平。伽蘭風沙撩無主,天上星河不染塵。我敬你們,常年駐守,從無怨言;我敬你們,日日操練,從不懈怠;我敬你們,一聲令下,從不反抗;我敬你們,英勇上陣,從不畏死。我李玚自來了伽蘭關,就認識了你們,認識了長西軍。其中有許多兄弟,比我們早一步離開,有些兄弟,因傷痛而終成遺憾,我們敬他們一碗!”
“敬他們!”
李玚接着倒滿一碗,冰冷的風吹得他無比清醒:“這一碗,敬伽蘭,敬我們日日相伴的時光,敬伽蘭的風,伽蘭的山,和伽蘭的星空。”
他不舍地仰頭,星辰不曾少任何一顆。熱淚劃過臉頰,他迅速抹去,一飲而盡碗中的酒。
“敬山水!”衆将士應。
他看着碗底,滿上一碗。“這一碗,敬百姓,敬天下,敬天下太平,敬百姓無憂,”
“敬天下!”
“最後一碗。”他含淚凝視着底下的所有人,“敬我們自己。願永世太平,我們一輩子都是兄弟!”
“敬自己!”
李玚目光投向無邊的夜色,摔碗為号。
“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