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裹挾着漫天飛舞的冰晶狠狠打在臉上,整片土地變得昏暗斑駁。
紀安禾想起小學六年級那年,山裡下雪,她一個人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回家,身後突然跑過來兩個又高又壯的男孩,故意狠狠用力撞倒把她撞到在地。還沒等她爬起來,其中一個男孩又抓起一把雪砸在她的臉上,接着是一頓摻雜着辱罵的爆笑,“小掃把星摔個狗吃屎咯,哈哈哈......”
她試圖站起來反擊,卻又被兩個男孩伸出腿絆倒,再一次跪倒在雪窩裡,膝蓋硌到地上疼的她想要流淚,看着眼前兩個男孩充滿惡意的笑容,那點眼淚被她生生憋了回去。
那天母親冒着雪從家裡趕到村書記家,看到了滿臉是血的紀安禾和兩個痛哭流涕的男孩......
果然,下雪天就不會有好事發生。
紀安禾的腿像是被凍住一般,隻站在風雪裡,半天也沒動彈。
不遠處的男人一步步朝着她走過來,他頭發灰白,穿着老式的黑色夾克棉襖,領子立在兩旁擋住半張臉,看不清表情。
他很快走到紀安禾的面前,笑了笑,眼睛的弧度剛好壓出幾條褶皺,“小禾,舅舅來了。”
一陣風呼嘯而過,紀安禾的腦子嗡嗡作響。
“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不知是不是凍得,紀安禾的嘴唇有些顫抖。
“從你出學校門,我就一直在你後面呢。”梁正元的聲音低沉,盯着紀安禾的眼神透着陰骛,“這麼大冷天,你要去做什麼啊?”
紀安禾摟緊手中的衣物,與他錯過身,視線落在别處,“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什麼事?”梁正元笑意加深,說出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當然是接我唯一的外甥女回家過年了。”
“你走吧,我今年不回去。”紀安禾說罷擡腿繼續往前走,她整個身體都在哆嗦,迫切想進入地鐵站裡溫暖片刻。
梁正元緊緊跟在她身後,慢悠悠開口:“我差點忘了,你現在是跟在有錢人身邊的。眼界高了,心氣兒也不一樣了,怪不得當時甯願死也不願從了王老頭,原來早就規劃好了呀。”
地鐵站進站口,一陣陣冷風從上而下灌入,除了樓梯邊上坐着的拾荒老人,就隻剩下他們二人。
紀安禾猛的停下腳步,拇指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她看着眼前與自己有着幾分相似的男人,眼底泛着淩人的寒意,“你想怎麼樣?”
梁正元臉上笑意盡失。當初妻子王玉秀告訴他,說對方許諾每個月給他們五千塊錢的時候,他心中便有疑慮,但事已至此,他仍留有一絲期待,準備安心等着。
誰知一天不過,王玉秀就再次打來電話,在那頭哭着喊着罵着說自己被诓騙,那份協議上的簽名掉色,已經看不到陸謹川簽下去的名字。
梁正元怒火中燒,把王玉秀大罵一頓,冷靜下來後,又想起那丫頭反正也不在,要回房子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于是便指使王玉秀過去徹徹底底把房子占為己有。
王玉秀雖然平時咋咋呼呼,其實色厲内荏,毫無主見,丈夫的話一一應下,當晚就帶着自己兩個弟弟過去開鎖。
誰知道鎖開了還沒一半,村委會的人帶着執勤的民警趕了過來,一頓說服教育,王玉秀又乖乖回了自己家。
如此好幾次,梁正元才知道對方竟是一直找人監視着這邊的動靜,一旦他們有動作,就會有人前來阻止,如此這般自己怕是徹底拿不回房子了,而那每個月五千塊錢的承諾更是随着那張紙全部作廢。
想到這兒,他便恨得牙癢癢,“我平白無故被耍了一通,房子和錢都沒了,你卻在這兒逍遙自在,你說我想怎麼樣?!”
“那房子本來就不是你的,想要錢你自己去掙。”紀安禾的音調很低,但氣勢卻不落下。
“是啊,我這不就是來掙錢了嗎?”梁正元嘴角浮現一層詭異的笑意,眼神上下來回打量着紀安禾,“你跟那男人睡了嗎?”
紀安禾睜大眼睛,厭惡地看着梁正元,“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難道人家還真是做慈善啊,說出去誰信啊?”梁正元頓了頓,終于說出心裡的盤算,“我不管你跟他究竟是什麼關系,你找他借也好,要也好,我都要從你這兒拿到十萬塊錢,一分都不能少!”
紀安禾盯着自己的舅舅,明明他與母親有着相似的眉眼,明明他應該是自己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但他此刻卻貪婪的用最卑劣的語言試圖從自己身上獲取利益。
“我沒有錢,即便有也不會給你。”紀安禾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風把她的臉和頭都吹的生疼,“請你不要再來找我。”
“呵,沒關系啊,你現在不給我,我就等着,我到你的學校門口等着,我跟那些出來的老師學生多聊聊,告訴他們你是一個怎麼忘恩負義的人。”梁正元冷笑着,似乎早已猜透紀安禾的想法。
他現在有的是時間跟紀安禾耗。
紀安禾眼睛睜的發痛,眼尾帶着抹血色上揚,她的呼吸比這風雪還要急促,“随便你,如果你再來我會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