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禾醒來的時候,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鼻尖充斥着濃郁的消毒水味道,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環境。
身旁模糊人影閃動,護士小姐正在為她換水,看到她微微睜開的眼睛,對着旁邊坐着的人說,“病人醒了!”
司博遠聽到聲音趕忙起身走到床邊,上下仔細端詳着紀安禾,柔聲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紀安禾想開口,卻因為疼痛的牽扯“嘶”了一聲,緩了半天才慢慢說:“我的手指沒事吧?”
這是她現在最關心的事。
司博遠望着她,心底翻湧着無法言說的心疼,“你放心,手指沒事隻是有些挫傷不會影響你以後拿手術刀。隻是你右側第八根肋骨骨折,脖子和頭部也都有挫傷,恐怕要好好休養一陣。”
聽到這兒,紀安禾稍稍放下心來,低聲說:“那就好。”
她想了想,捂着腹部輕聲問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我一接到你的消息就趕到了餐吧,但是門口的保安不讓我進,沒辦法我隻能報警,那兩個人已經被警察帶走了,他們明天應該會來找你錄口供。”司博遠隻要想起在那個房間見到紀安禾的瞬間,看到奄奄一息不知是生是死的她,整個胸口便如水泥澆灌,再也無法呼吸。
“謝謝你救了我。”紀安禾躺在這兒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疼痛。
病房門口傳來急切的腳步聲,很快陸謹川邁着大步走了進來。
他身上還穿着剛才開會時的西裝,臉上帶着副銀框眼鏡,鏡片剛好遮住了眼底那抹驚慌失措,看起來依舊是剛從生意場上走下來的體面人。
陸謹川快步走向病床前,卻又在一步之遙的距離停了下來,躊躇着,心中竟生出一絲畏懼。
在進來之前,他已經先去咨詢過紀安禾的主治醫生,右側下方肋骨骨折,右手食指中指軟組織挫傷,輕微腦震蕩……
每一個冰冷的名詞都像把利劍一下下精準快速的戳中他的心髒,他痛的幾乎失去知覺。
他終于走上前去,站在病床前,垂眸細細盯着女孩蒼白的近乎發青的小臉,他攥緊拳頭,聲音有些顫抖,“你……怎麼樣了?身上還疼嗎?”
多麼蒼白無力的語言,可他卻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陸總,您這麼日理萬機的,怎麼有空過來了?”司博遠站在一邊沒忍住諷刺道。
陸謹川不理會他,他垂眸一動不動看着紀安禾,像是害怕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小禾,我今天一直在開會,沒有看到你給我發的消息,對不起。”
紀安禾把頭側向另一邊,這一刻她一點也不想看見這個男人,“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讓我今晚留下來陪你好嗎?”陸謹川低着頭,眼角氤氲出一抹紅。
“小禾都說了不想看見你,你還在這兒幹什麼?”司博遠皺着眉,語氣有些激動,“她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在,現在來了還有什麼意義。”
陸謹川握緊雙拳,冷聲說,“我很感謝你今天救了她,可小禾是我女朋友,我和她之間輪不到外人插手。”
“你就是這麼讓自己的女朋友被自己的哥哥施暴的嗎?你有盡到男朋友該有的義務嗎?如果不是你,她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陸謹川瞳孔微縮,指尖開始劇烈的顫抖,他的眼底像是染上了血色,摻雜着戾氣與沉痛,“這些輪不到你來質問我,今天我會留下來,請你離開。”
“到底誰該離開,恐怕不是你說了算。”
兩人争執不下,目光不約而同看向病床上的紀安禾。
就在這時,陸謹川的手機響起,一聲又一聲刺破此刻的沉寂,他拿出手機,陸長新的名字赫然出現在屏幕上,司博遠餘光瞥見,嘴角是一抹諷刺,“你父親看起來很着急,恐怕是要找你商量你那個人渣哥哥的事吧。”
陸謹川用力按滅手機,沉着臉一言不發。
出乎意料的是,紀安禾此刻的心情格外平靜,沒有撕心裂肺的痛,也沒有滿腔憤恨的怒火,她擡起眼皮看着陸謹川,覺得累了又垂下去,緩緩力氣開口問,“陸嶽安和喻星會怎麼樣?”
陸謹川微微偏頭,眉頭驟然擰緊,額前碎發垂下,白玉般的臉龐籠上陰影。
“你會送陸嶽安和喻星去坐牢嗎?”紀安禾毫無血色的唇角勾了勾,一聲聲像是質問又更像是自言自語,“他們倆會坐牢嗎?”
陸謹川彎身,輕輕握住紀安禾的手,嘴唇紋理透着幹涸的暗紅色,“小禾,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體,其他的有我在,你不要想太多。”
紀安禾将手從男人的掌心抽走,然後緩緩吐了口氣,“你們都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小禾……”
“拜托,我想好好休息休息。”
深夜,醫院的走廊裡所有的燈全都熄滅,隻留下護士站裡一絲微弱的光亮。
面容清隽的男人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一動不動,每一次身後的房門推開,他都會站起身,神色關切的向内張望着,隻是一步沒再踏入。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
還在忙碌的護士小姐有些好奇的走過去,見他神色頹喪,眼底早是一片烏青,有些不忍心的開口道:“裡面的姑娘沒什麼大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休息。”
他沖着護士小姐扯了扯嘴角,開口時原本清潤的嗓音變得晦澀暗啞,“謝謝。”
第二天早晨,兩個警察過來錄了口供,紀安禾把昨夜的情形大緻描述一番,沒再追問那兩人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說的累了,等警察走後,又沉沉睡去。
等再次睜開眼時,病房裡一下子多了好幾個人。
兩個室友,淩越兄妹,司博遠悉數到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