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禾斂起笑容,将那張卡輕放在座位上,“卡放在這兒了,随您處置。”
她推開門,頭也不回的下了車。
陸謹川的眸光定在她離開的背影上,漆黑瞳仁裡的光點稀疏破碎,整個神色随着車門的關閉暗淡下去,他皺着眉再次閉上眼睛,半晌冷不丁地說:“去陸宅。”
深夜的陸家大宅已經陷入一片黑暗。陸謹川沒讓鄭宇成跟着,獨自一人進了門。
聽到動靜的保姆阿姨披着外衣睡眼惺忪的走了出來,擡眼一看竟是久不見人的三少爺,再仔細瞧瞧他此時臉上晦澀不清的神情,保姆阿姨心下暗道不好。
幾乎每個陸家人都知道,這幾年陸謹川不常回陸家,每次回來必定要掀起一番波浪,不能讓人好過的。
“老爺和太太呢?”陸謹川開口,聲音冰的能将周圍燥熱的空氣瞬間凍住。
保姆阿姨低着頭,有些為難,“兩個人都休息了。”
陸謹川勾了勾唇角,“我去看看他們。”
說着,他不等保姆反應,擡腳便上了二樓。
葛容這段時間睡眠一直不好,樓下稍有動靜就已經把她吵醒,她有些煩躁的翻了幾個身,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着是卧室前一下接一下不輕不重的敲門聲。
她頓時胸口一緊,擡眸看了眼身旁躺着的丈夫,連着深呼吸好幾次,才從床上起身腳步沉重的走到門口。
開門的第一眼,她便看出陸謹川眉梢眼角難耐的戾氣與陰沉,一顆心不免又沉了沉,卻又隻能定下心神,擺出一張笑臉看着他,“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來看看您和爸爸。”話音剛落,床那邊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葛容慌忙走過去,不停地拍着床榻上男人的後背。
陸謹川一動不動的看着那男人因過度痛苦而稍顯猙獰的面孔,男人感受到注視卻無力擡起頭,隻得斜着眼睛瞥向他,這一瞥裡滿是憤恨和怨毒。
“你爸爸最近經常整夜的咳嗽……”葛容坐在床邊,半垂着臉,聲音有些無力,“謹川,你也看到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你還來做什麼……”
陸謹川神色沒有絲毫的動容,隻從鼻腔裡冷哼一聲,“我爸這身體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陸謹川走過去,俯身認真端詳着一動不動躺在那兒的陸長新,曾經滿頭的黑發如今已經全白,嘴角眼珠歪斜到一邊,無法長久的注視在某處,而因為急劇的消瘦,臉上溝壑縱橫,渾身隻剩下一張皺巴巴的皮挂在那兒。
他的雙手一直在混亂的抖着,口中嗚嗚咽咽的說不出一個清晰的字眼,隻是那雙布滿血絲微微凸起的眼睛卻一直死死盯着陸謹川。
陸謹川嘴角挂着殘忍的微笑,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不多看看,萬一哪天人沒了,我該有多遺憾。”
這話一出,陸長新渾身都抖了起來,張了半天的嘴巴最終隻流出一灘口水。
“陸謹川,你怎麼說的出口!”葛容神色倉惶,語帶哭腔的說,“你爸已經變成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
陸謹川聞言,隻是輕笑,“我還想經常去看看哥哥,看看他在監獄裡過的好不好。”
“你!”葛容的頭發有些散亂,沒有妝容加持的臉也已經盡顯老态,此刻她擰着眉毛,瞪着通紅的雙眼,一副歇斯底裡的樣子,“我們家變成今天這幅樣子全都是拜你所賜。”
“他是你哥哥啊,你把公司搶走就算了,你怎麼能讓他去坐牢!我們辛辛苦苦養了你這麼多年,結果養了條白眼狼在身邊,你真是好狠啊!”
陸謹川眉頭挑起,一雙幽深的眸子眯了眯,射出的光分外森冷,“公司?一個日薄西山的空殼公司我要它做什麼?我要的自始至終都是讓你們為自己所做的那些事付出代價!陸嶽安做了那麼多壞事,隻判了區區十年,我還嫌少呢,陸長新躺在這兒一動不能動,可至少他還能喘口氣,而我媽媽呢,她早已變成一堆冰冷的白骨,你們有覺得對不起她嗎?”
葛容一言不發,睜大着眼睛跌坐在床頭嗚咽着哭出聲。
憤怒的火焰随着這段話的結束,席卷了陸謹川全身,他悲哀的發現時至今日當那些人都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時,他依舊找不回自己的媽媽,就連那個最重要的人也因為這一切徹底的離他而去。
科裡最近給紀安禾分配了一個規培生,讓她負責日常的帶教。
男生叫齊聞,長得端正秀氣,笑起來時兩腮的酒窩若隐若現,有些腼腆。
嚴格算起來齊聞也是她的學弟,加之兩人年歲相差不大,平常時候紀安禾點些奶茶甜點都會帶上他一份兒,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會聊聊生活趣事,分享各自見聞。
隻是一旦進入到工作中,她又像個嚴厲的師長般,要求高,管教嚴。
這種亦師亦友的狀态讓齊聞很是受用,整日裡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後,一副随時準備鞍前馬後的姿态。
周一早晨一貫的全科大查房,紀安禾帶上齊聞走在一群人的最後面,科主任時不時提問一二,齊聞回答,紀安禾幫他補充,師徒倆各帶一個小本本把要點記下。
走到邱斌的房間時,老爺子正在床邊伸展着身體,看起來面色紅潤,精神頭十足。
“老爺子,好多了吧!”王主任笑着與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