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非仙:是的,麻煩啦克魯瓦前輩了。
克裡斯汀拉克魯瓦:好的,請稍等,我研究一下怎麼使用。
幾分鐘後,克裡斯汀拉克魯瓦向水非仙發起通話。水非仙懷着忐忑的心情點擊确定。
說起克裡斯汀拉克魯瓦今天可能少有人知,但此人實際上一度名氣不小。甚至,他曾一度被稱為繼老佛爺卡爾拉格菲爾德與伊夫聖羅蘭之後的第三人,并多次名列世界名師排行榜前五。受地中海古老文明的影響,他對美術、歌劇、音樂舞劇有着濃厚的興趣,這一點也在他的設計作品上完整體現出來。他的風格就是以華麗和抓馬著稱。不過自他在1987年成立自己的品牌後,銷售額連年虧損,直到2009年,他的個人品牌宣告破産,從此于奢侈品市場隐退。
水非仙一直認為這位事業上的腰斬純屬生不逢時,千禧年左右,時尚圈一直受幾大時尚雜志巨頭引導着走路。水非仙幾乎都能想到那幾家雜志主編在看到拉克魯瓦先生這樣的作品時,能翻出怎樣的白眼,甚至會毒舌地吐槽這樣的設計應該出現在cosplay的圈中而不是出現在秀場上。
但其實隻要時間往後走個十幾年,當市場的關注點從權威想要什麼轉向我想要什麼之後,拉克魯瓦先生這樣非常有個人特色又吸睛的作品會非常吃香。甚至水非仙有看到不少品牌在為流量明星準備舞台裝扮時,刻意會去選擇抓馬且華麗的作品。
水非仙再次睜眼時,眼前的景象着實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為會看到一棟極其華美的巴洛克式建築,再不然也是《歌劇魅影》裡面那樣華麗的歌劇禮堂。可這些都沒有出現。
她看到的是一把年紀的拉克魯瓦先生,在夜空下坐在一條小河邊,就這麼安靜地欣賞着眼前的一切。
水非仙不忍打斷,她腳步放輕,就這麼在拉克魯瓦的身邊坐下來,“這裡真是令我意外,拉克魯瓦先生。”
拉克魯瓦輕擡嘴角,“這裡是阿爾勒市,水。”
阿爾勒市,水非仙知道這裡,這裡是無數藝術家靈感誕生的搖籃。其中,梵高的諸多畫作,正是以這裡為原型。拉克魯瓦的藝術靈感,自然也來自這裡,這兒是他的故鄉。
拉克魯瓦望着眼前的夜景,就像和老朋友叙舊一樣,同水非仙閑聊着:“你眼前看到的,就是羅納河,梵高那幅《星空下的羅納河》就誕生在這個角度。說說看吧,有什麼感受?”
水非仙思索片刻,回答道:“像,又不像。”
拉克魯瓦微笑着補充道:“像指的是能想象出當時的環境應該與畫中差不多,不像指的是看上去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這裡沒有那麼美對吧?”
水非仙點點頭,贊同拉克魯瓦的說法。她明白,藝術的表達和現實中客觀存在的差距,隻是不明白拉克魯瓦先生強調這種最基本的概念做什麼。
拉克魯瓦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隻對着水非仙微微一笑道:“走吧,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接下來,拉克魯瓦帶着水非仙走過幾處号稱阿爾勒最美的地方。比如那座古羅馬鬥獸場,又比如梵高筆下的那間露天咖啡館。
拉克魯瓦打出一個響指,眼前的畫面改變,原來剛才的一切,都是拉克魯瓦空白房間内的投影。這一個響指下去,他們二人所處位置改變,從城市的内部,更改為城市的上空。而此刻的時間也從深夜變換為夕陽西下的時間點。
看到眼前的景象水非仙瞳孔微縮,突然想明白什麼,她猛然擡頭望向拉克魯瓦先生。
克裡斯汀對着她微笑着點點頭,下一秒,二人已經重新回到阿爾勒的街道中。
水非仙轉過身,開心地與拉克魯瓦先生分享着自己的感受:“所以,或許我看不到他們的美,不代表創作者看不到,不代表它們不存在。或許,那些我認為是藝術的抽象,在創作者眼中就是真實的世界。我以旁觀者的眼光看阿爾勒,是一種冷靜客觀的态度,所以我認為它沒什麼特别的。可就在剛才,我喜歡夕陽下的美景,我喜歡夕陽為萬物鑲上金邊的樣子,受夕陽的影響,我看的這座城市,就不一樣了。夕陽下的我因為熱愛,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景色。您真正想告訴我的,是愛,是感受。它們便是我發現美、傳遞美的真正工具,我現在的這種感受,正是我要找的答案,對嗎?”
克裡斯汀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隻是繼續說起來:“曾經我說過一句話:如今高級時裝唯有與日常生活結合才不至于被淘汰。可這麼多年,我的努力全是和這句話背道而馳。我什麼都知道。隻是,水,人生苦短,讓我重新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這種,為自己的熱愛買單,轟轟烈烈的人生啊。或許會失敗,但回首往事,再無遺憾。水,放手去做,把心中的美景大膽地表現出來,就夠了。”
水非仙點點頭,她伸出手,溫暖的夕陽光芒在此刻主動吻上她的指尖,燒得她的心熱熱的。她已經明白自己要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