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科設置在一幢二層小洋樓裡,整個二樓都被打通,改造成一個超大收發室,十幾張桌子兩兩相對排成四列。
桌上整齊排列着發報機和收報機,二十來個男男女女不是戴着耳機監.聽,就是在紙上寫寫畫畫。他們科長歐陽強一張四方臉,像是沒睡醒般,眼睛總是半眯着。
當王人庸帶着何清澄找到歐陽強闡明來意後,歐陽強非常配合去檔案室翻找之前的電報記錄。
一會兒,他們看到歐陽強拿着兩個文件袋從檔案室走出來,清澄有些好奇總共就兩條電報,需要這麼多紙嗎?可當歐陽強在桌上攤開那些電報的時候,清澄才發現這是近期從徐州城截獲的所有電報。
王人庸首先挑出有明顯日期的電報,然後是有明确人名的電報,再有就是清晰指示的電報,就這樣前前後後拿了二十來張電文。
他邊拿邊對清澄教導道:“咱們閱讀雜書的時候還得聯.系.上下文,所以情報分析也不能光看一條電文。”
道理清澄還是明白的,确定目标,分析問題,建立模型,填充模型最後進行預測,這個和她們統計學的要求不能說類似,隻能說是一模一樣。
為了方便整理,清澄問四科的同志借了紙筆把已知的情況寫下來:
3:00 特務突襲
3:45 某同志發報“九隻耳已叛變”。(可能是百靈鳥發報)
19:53 亞美同志發報“百靈鳥已經叛變”
光看這幾條電報,他們無法補充3:00-3:45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們的目光聚集到最早的那份電報上,他們發現十人團不是最近才盯上九隻耳。
早在清澄來徐州前,九隻耳、季校長、李亞美還有春苗印刷廠等外圍機構,都在他們的監控範圍之内。
戴組長還親自聯.系.了當地的巡捕房幫忙布控,因為巡捕房裡有一個職位很高的潛伏特務可以直接下命令。
而當時胡玉坤和菜頭,他們參加了東洋基地的外派任務,為了任務的保密性,他們幾乎切斷了同本地同志的所有聯.系.也沒回家。
故而沒被特務列入監控名單。另外對白皓月他們也沒花精力監控,可能戴組長覺得他不重要。
所以特務來徐州城是早就預謀,至于為什麼光監控不逮捕,可能戴組長還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或者戴組長還有些事沒辦完,再或者有什麼突發事件打斷了戴組長的部署。
這時,清澄和王人庸相視一笑,他們兩個同時想到那個明文發報的同志,老王挑出那張明文發報的紙稿,詢問歐陽強這張電文是哪個電台發出。
“不知道,這個電台我們第一次監聽到,是個民用電台的頻段。”歐陽也是滿臉問号,忽然眼睛一睜,同他們聊起一樁怪事。
差不多一周前上海軍.委.辦事處,收到一個代号為鐵肩的同志寄來的密碼本,讓軍.委轉交上海站,他們隻知道寄送地是一個叫鳳泉鎮的小地方,裡面有一張用報紙拼貼的紙條,寫着:徐州巡捕房密碼。
軍.委看是巡捕房的密碼本,就把資料轉給歐陽強了。随着密碼本的還有一個錄音盤,歐陽打開聽了後發現,錄音内容就是那條明文電報,一字不差。
鳳泉鎮?不就是鳳山腳下的小鎮。怎麼又是鐵肩?就算真是鐵肩,胡玉坤怎麼會把東西寄給軍委,而不是寄給二科,不對,胡玉坤那個時候已經犧牲了,清澄腦袋都快想破了都沒想通。
王人庸聽完斂起笑容讓歐陽強把這個錄音盤放給他聽聽。真是一個謎題接着一個謎題,乘着歐陽科長去拿錄音盤,清澄小聲問道:“領導,到底誰在冒充胡玉坤給我們傳消息,會不會是郝大伯?”
“不會,東西肯定是徐州城傳出來的,我懷疑寄東西的‘鐵肩’,就是傳送進攻.部.署.圖的‘鐵肩’。”王人庸斬釘截鐵的回道。
“可一個月前徐州城就已經被封鎖了,出入物品都被嚴查,别說密碼本了,就是蒼蠅都飛不出去。”清澄急忙補充道。
“你确定沒人出去?”王人庸眯着眼睛反問道,“不會是你家那位發的吧?反正他行軍會路過那。”
“不是他,軍.委一周前剛收到包裹,寄東西至少再提前一周,那會兒他還呆在徐州城,他臨走前寄的《晉書》,我昨天剛收到。”清澄直接否認,“再退一步說戴組長也在呢,就算出了城他和他親信肯定是重點監控對象,誰敢頂風作案。”
“你别小看他,頂風作案不是不可能,隻是沒必要。巡捕房的密碼本與蔣校長的反動陰謀比起來,重要性差太多。到底是誰啊?”王人庸越分析眼中迷惑越多,急的他直抓腦袋。
在十人團的陰影下,徐州的同志已經不是頂風作案了,而是逆着十級暴風雪砥砺前行。不過他們還需要搞清楚徐州城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要看‘誰’是最終獲益人?”歐陽強費力的捧着整台錄音機來到收發室,四科的小同志看到立刻上前幫忙把那個大鐵盒子安置到桌上。
歐陽強把軍委轉過來的密碼本也遞給王人庸,清澄在邊上看着那本手掌大小的牛皮本子,每頁都密密麻麻的記錄着密碼,而且整本密碼本均為手寫。
“清澄,活見鬼了,真是胡玉坤的筆迹,是他抄的密碼。也隻有他這麼仔細,會把波段和電台編号都寫清楚。”王人庸眼睛瞪得的溜圓,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他捏着本子的手有些顫抖。
“領導,我們要相信唯物主義,人死不能複生。”清澄拍着王人庸的肩膀安慰道,“東西可以是胡玉坤同志生前抄寫的,但是傳送的人肯定不是他。”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不是清澄狠心要打破老王的幻想,老王是二科的領導,他不可以被自己的情感左右做出錯誤的判斷,而且他們要理解胡玉坤真正的用意,不能讓他白白犧牲。
歐陽強也搭在王人庸的肩上,讓他先聽一遍錄音,确切的說是個明碼播報的錄音。
“出現袖珍相機,自裁135膠卷,可能是蘇特。”
錄音裡有個男人在講話,還伴着沙沙的雜音,男人的聲音有些小,把錄音機放到最大聲才勉強能聽出些關鍵的字來,他們猜測安裝監聽器的地方可能在桌下或者窗台,是個離電話有一定距離的地方。
除了這一段能聽清楚,還有之前的一段好像是領導在訓話,讓手下人把誰放了,又對誰做了什麼保證,其他的内容雜音太大根本聽不清楚在講什麼,可以确定的是錄音現場至少有三個人。
王人庸把開頭的那段反複播放了好幾遍,終于聽清楚一句“明天牢…絕對……不到一個記……編輯”。
補全這句話就是:明天牢裡絕對見不到一個記者和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