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葉庭其實比她小上個兩三歲,但此刻,他端坐在庭院内,手裡還舉着裝着熱茶的瓷杯,抿上了一兩口,擡眼的時候,恰好注意到了她,看上去倒是蠻沉穩的,特别是和翻牆的自己比起來。
大抵是舊卧病床的緣故,他的膚色是不正常的蒼白,眼周與靠近脖頸的地方還泛着青黑,因此,他擡眸看向她的時候,她才會覺得那眼神有種類似死水的平靜與無神。
顧葉庭的眼神隻在她身上停頓了兩秒,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溫燭想了想,也掠過庭院中的人,便直直地往偏室走去。
她在裡頭轉了一圈,不僅沒找到那貓妖的身影,連傳說中的小師妹也沒見着。
她慣不喜歡這種落得一場空的感覺,于是,便毫不猶豫地徑直走向靜坐在亭内的顧葉庭:“那隻貓妖呢?”
“連同師妹一起,被師尊和父親帶去隐靈泉了。”顧葉庭回答道。
想來是為她們療傷去了。不過顧葉庭這句師妹倒是叫得順口得很。
“你已經拜過師尊了?”
“嗯。”
溫燭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心下盤算着改日再來,便轉身打算離去了。
就在此時,身後那人劇烈咳嗽起來。溫燭被吓得一激靈,轉頭便瞧見顧葉庭捂着嘴的手帕上滲出了鮮血:“你沒事吧?”
溫燭上前了一步,思來想去,又退了回去:“你的藥呢?我幫你去拿。”
顧葉庭邊咳嗽邊道——若不是溫燭已經對他這毛病見怪不怪了,這下一定會覺得他快一命嗚呼了:“給師妹應急了。”
“那你等着,我去找師尊他們。”
“不用。”
溫燭停下了步伐。
顧葉庭看着純白手帕上的一暈血迹,歎了口氣。早知道拿黑色的那條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最後,長歎了口氣:“...總之...不用了。謝謝。”
“哦。”
話音落下後,她便繼續朝那堵牆走去了。
她慣沒有管閑事的習慣,特别是對她看不順眼的人,就更是如此了。她其實不太明白顧葉庭的自怨自艾,甚至有些反感。
但别人的事她管不着,也沒必要在此刻譏諷兩句,惹人嫌。況且,未經他人苦...反正她就是看不慣。
她想着,日後或許免不了常與他見面,這苦瓜臉...
溫燭嘗試說服自己失敗後,便又回過頭,可又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
顧葉庭:“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溫燭頓住了腳步。
“我沒有覺得自己可憐,我知道和你們比起來,我很幸運。我隻是...不甘心。”
事實上,他隻是不想再當那個累贅,那個時時被關照的人。有時候想着,要麼就這麼一了百了了,省得父親為他憂心。而現如今,父親将自己送到隐靈谷,自己反而别扭起來。他覺得自己被抛棄了。
溫燭卻是搖了搖頭:“我想說的是,你明明有選擇,為什麼要選一個讓自己不高興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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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妹被關在隐室養傷,他們幾番求見,都被師尊拒之門外。
溫燭倒是不急,她問過師尊了,那貓妖似乎執意留在此處,師尊見她并無其他意思,便由她去了。
“師姐!今日下堂一起去探望小師妹吧?”
“不去。”溫燭道。
她不太理解衆人的興緻盎然,總歸會見到的,何必急于一時。況且,師尊捂得這麼緊,說不準那小師妹跌落山崖的時候受了重傷,這才不願見人。
溫昊回過頭:“顧兄?”
顧葉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手握成拳又抵上了唇齒。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溫昊擺了擺手,“你還是先安心養病吧。”
“我去。”
衆人聞聲向門外看去。
“溫曉?你回來啦。”
溫昊有些意外。溫曉和他們不同,是有家的。
她每月都會回家待上五六天天,算上路途,一個月中,幾乎有小半時間是不在隐靈谷的。可這會,她也就離開了三四天而已。
“昂?什麼小師妹?”溫曉拎着行囊就坐了下來。
溫昊立馬将顧慮抛至腦後,興緻盎然地同她講了起來。
“...大概還是傷得很重,顧師伯都把顧兄的藥拿來應急了。”
溫曉聞言,看了顧葉庭一眼。
“你...一個人去?”
“不啊。”他清了清嗓,“正好師尊這會不在隐室,可以從後院翻進去。”
溫曉似乎有些無語,癟了癟嘴:“我不去了,你們去吧。”
“啊...”幾番被拒絕後,溫昊還是有些郁悶的。
“又不是以後見不着了,急什麼?”
“送溫暖啊!同門情誼呢各位!小師妹被關在隐室養傷,肯定無聊壞了。”溫昊又環顧了一周,可不幸的是,沒有溫燭那幾個頂着,誰也不敢冒險了。
“行吧行吧,我自己去。”溫昊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