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了,我看令愛天資聰慧,想要接她去我那修行。關于她的衣食住行,二位不必憂心。若她思親心切,也可随時歸家探望。”
女孩看了他一眼。也就是說,她不想回就可以不回。
“滾出去。”女人揮了揮手,拂手将那銀兩滾至他面前。
男人見狀,連拉住了她的手臂,想要将銀兩收回來。
嘭!
又是一聲巨響。女人瞪着男人,似是在警告他。
“我不賣女兒!”
男人啧了一聲,用食指指着她:“你得了吧!見好就收吧!”
仙人溫聲道:“您真的誤會了。”他頓了頓,“隐靈谷除了會包攬所有弟子的日常開支,每月還分發下小用錢,除此之外,若是除妖有功,會有另外的獎賞...”
“隐靈谷?”女人嘴裡喃喃着。
她又“盤問”了仙人幾個問題。
女孩簡直有些可憐仙人了。
直到仙人牽着她向外走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仙人,你要帶我去哪裡?很遠嗎?”
仙人有些訝異,垂下頭看了她一眼,微俯下身:“我還以為...”
“還以為什麼?”
仙人笑着搖了搖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女孩答道。
事實上,她有很多“名字”。啞巴,賤貨,騙子...什麼的。
“那真好。”仙人輕聲道,“等到了隐靈谷,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隐靈谷?”
“離這裡有些距離。”
女孩側過頭往回看了一眼:“那我豈不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不會,隻要你快些學會禦劍,随時都能回來。”
“唔。”女孩懵懵懂懂應了聲,
“你們那真的跟你說的一樣嗎?每月都有小用錢?”
仙人似乎有些為難,歎了口氣:“假的。”
“你若不願意跟我走,”他側過身,蹲了下來,面向她,“現在就可以回去,我不強迫你。”
女孩想了想:“仙人,你過兩天再來接我吧。就明天,明日晌午,好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同仙人講條件。
仙人笑了笑,似是覺得有趣:“是要同他們告别嗎?”
女孩搖了搖頭:“我落了件東西。”
她要把她的镯子尋回來。
“公子。”婦人追了過來,将女孩拽至她身邊,“你看我糊塗的,忘了孩子出遠門,要給她拾兩件換洗衣物,你明日再來,可好?”
“明日清晨就可以。”似乎是怕他反悔,婦女又連忙補充道。
仙人看了女孩一眼,答應了下來。
女人拽着她的衣領,将她一路半拎了回去:“你聽好,若是那人問起家裡事,你隻管說爹娘待你很好...”
“...别到時候張口閉口就亂說些叫人誤會的話。那些人神仙似的,哪懂我們凡人的過日子。你要是想平平穩穩過下去,就得聽我的,知道嗎?”
女孩點了點頭,盯着自己沾滿泥濘的赤腳丫子。
女人當真為自己添置了一套衣物,不過也隻是将她身上的那件換了下來,塞到了包裹裡。
女孩一早就踩着霜露向後山走去了,在裹彌漫在山間的寒氣時,她足足愣了半刻。
今年冬天,不會冷了。
她在那顆樹下轉悠了幾圈,又沿着那條山路走了幾趟,可就是沒找到遺失的銀镯。
雨水浸濕了山路,鞋底蘸上了粘膩的泥濘,她想了想,還是沒有席地坐下,就站在原地發愣。
說不清是為什麼想要将那镯子找回來,她潛意識裡覺得,仙人所說的極樂之地,到底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仙人給予的一切,也随時可能被收走。
天底下,永遠永遠,也隻有那镯子是屬于她自己的。
熟悉的低吠從不遠處傳來,女孩回過神來,聞聲望去——
那隻金色的狗叼着自己的銀镯,站在不遠處。
女孩想要上前,卻被它警告了。
她便順勢蹲了下來:“還給我。”
良久,那狗才伏底身子,擱下銀镯。
女孩将手撐在地面上,配合着雙膝,一步一步爬了過去。她進一步,它便退一步,全然沒有昨日那副英勇兇猛的模樣。
于是女孩停了下來。
它似乎感到困惑,也蹲坐下來,喉間溢出一聲變調的低鳴。
女孩覺得有趣,指了指镯子,又指了指自己,最後,攤開一隻手,向它招呼了一下。
它先是小心翼翼将那镯子銜到離她更近了地方,可女孩依舊不為所動。
眼看着她就要得逞,那狗将镯子抵上了她的手掌,她剛要說話,隻見它猛地丢下镯子,向她身後猛撲上去。
是那群惡犬。
可是距離太近了,已經有一兩條眼冒綠光的惡犬伏在了她身上,犬齒撕破了她的衣物,穿刺她的皮膚。
女孩掙紮了兩下,咬着牙,将自己蜷成一團。
意識漸模糊,褐紅色的鮮血覆蓋了她大半視野,身上很燙,但是好冷。不知何時,那群惡犬離開了,來得突然,散得也突兀。
頭頂的日光有些刺眼,她這才想起,快要晌午了。
她被人抱了起來。
那人歎了聲,似有些無奈:“下次不要強撐了,疼了就叫。”
-
“醒了?”
女孩迷迷糊糊睜開眼,她似乎已經被安置好了。
身下墊着柔軟的棉被,頭頂是刻着雕花的床闆。仙人坐在床沿,換了一身淡藍的衣物,而仙人一旁是...
“嘻嘻,師妹!”那人的衣物和仙人是的樣式差不多,皮膚有些黑,年歲看上去同她相近。
仙人敲了敲他的腦袋:“再吵嚷就把你趕出去。”
那人捂着額頭,連連道好。
“師尊,藥涼好了。”
又來了一位比她年長幾歲的女孩,眉眼溫婉,但眼神卻有些...疏離。
女孩想要坐起身來,卻被仙人小心按了回去:“你傷得很重,需要卧床幾日。”
“但是師尊,師妹躺下怎麼喝藥啊?”男孩瞪着清澈的眼神望向他。
“...”
仙人又敲了敲他的腦袋:“多嘴。”
女孩有些想笑,奈何她現在全身上下就隻剩眼睛鼻子嘴沒被紗布包裹着了。
“我來我來!”那男孩興緻勃勃道。他小心翼翼接過遞來的湯藥,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師妹,吃了藥會好得快些。”
女孩張了張嘴,卻是歪頭,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啊!”
他驚叫了一聲,聽上去很是凄慘,但居然有意識地穩住了湯碗。豆大的淚珠從他臉頰滾落,他可憐兮兮地看向仙人:“師尊,好痛...”
仙人笑着接過藥碗,朝旁邊那女孩說了句:“溫燭,先帶溫昊出去吧。”
“好。”
女孩松了口,一愣一愣地看着仙人又将藥勺遞到她嘴邊。
“可以咬,但是隻這一次,等你傷好了就不慣着你了。”
女孩張嘴,咽下了。
“你以後,就叫溫曉,好不好?”仙人頓了頓,笑着說,“方才被你咬的師兄,他給你取的這個名字。”
女孩剛要搖頭,仙人繼續道:“介于你方才的惡劣行徑,就不讓你自己選了。”
女孩沒說話了。其實就是讓她自己選,她大概也隻會胡亂指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