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破舊的塑料透明小袋裡裝着一枚月白扣,德育高中的夏季校服是白襯衫,據說是現任校長覺得夏天穿着白襯衫的少男少女最是青春洋溢,大手一揮便換了整套夏季校服樣式。
鐘晚聲接過月白扣,臉上表情淡淡,但垂在桌下微微顫抖的手洩露了他的情緒。
“我知道了,謝謝你。”
黑帽女生愣了一下:“不不不,應該是我謝謝你,你不知道這筆錢對我來說多麼重要。”
鐘晚聲回到家後,特意尋了根紅繩,有些笨拙地将月白扣串好,換下了原本戴在腳踝上的和田玉平安扣。
紅繩繞着月白扣在纖細的腳踝上圍了一圈,紅的愈發紅,白的愈發白,相互交纏。
鐘晚聲伸手摸了摸月白扣,心裡湧出淡淡的欣喜。
這十萬塊,花的真值得。
一個月後,原本熱度漸退的帖子突然又開始讨論起來。
“匿名爆料,江歸遠的校服真的掉了一枚扣子,他舍友問他,他親口承認的。”
“難怪我今天在路上看見他的時候,感覺他的校服有點奇怪,第二顆扣子好像比上面那顆大一些,黑一些。”
“估計是不想買新校服,另外找了顆扣子補上去的吧。”
“救命!好羨慕那個買下扣子的姐妹,第二顆耶!最靠近心髒的地方!”
“樓上的你這樣一說,我感覺心頓時痛了起來,雖然我也沒有十萬塊555……”
“可惡!要不是我那天沒看手機,我一定會出十五萬!”
“就是就是!十萬塊算什麼!我可以出二十萬!”
德育高中有錢的學生很多,但是那天事發突然,等到反應過來時,買賣已經結束。
而常年在論壇默默潛水的鐘晚聲看到靠近心髒四個字時,忍不住又摸了摸挂在腳踝上的月白扣,臉上浮上了一層薄紅。
微風輕輕吹動窗前的風鈴,喚醒了回憶中的鐘晚聲,不知不覺,他的手摸上了腳踝上的月白扣。
紅繩不再,銀鍊上的雛菊不時閃着銀光。
鐘晚聲想,本來從一開始,江歸遠不就是不喜歡他的嗎?不論是高中,還是大學,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來沒有變過。
鐘晚聲喜歡江歸遠。
而不是江歸遠喜歡鐘晚聲。
是他過了界。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退回來,退回原本的界線裡,泾渭分明。
想是想清楚了,但是為什麼,心裡還是有些難過?
鐘晚聲蜷縮起來,抱着柔軟的枕頭捂在心口的地方,彷佛這樣就能減少一些鈍痛似的。
大大的床上,隻容下了一個小小的鐘晚聲。
“聲聲,今天路柏送首飾過來,你們聊得怎麼樣呀?”晚飯時,章雲雪看着氣色好了些的鐘晚聲,突然出聲問道。
鐘晚聲将手裡的空碗放下,熱乎乎的雞湯讓他的臉也跟着熱了起來:“路柏?他今天沒來呀,是他的助理送過來的。”想了想,他又繼續道,“不過他在手機上給我發消息道歉了,看在他服務态度這麼好的份上,嫂子你也别怪他了。”
章雲雪:“……”
“我吃飽啦,哥哥嫂嫂你們慢吃,我先上樓洗澡了。”
兩人看着鐘晚聲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樓梯轉角處。
“我都說了,我弟弟瞧不上。”鐘晚風吹了吹手裡的熱湯,才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章雲雪瞥了他一眼:“我這不是看晚聲心裡難受,想着認識新的人說不定沒那麼難過。誰知道他和路柏不來電,但是我看路柏倒是有點喜歡他啊……”
她仔細回想了那天下午,路柏看鐘晚聲的眼神很明顯是欣賞,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作呢?
鐘晚風有些頭疼,後悔那天半夜沒抵住妻子的逼問,将鐘晚聲的事情透露了部分。
“反正你就别吓摻和了,我瞧着他今天的氣色好了些,人也沒前兩天那麼喪了,應該是想通了。”
章雲雪歎了口氣:“好吧,看來聲聲還是更喜歡他心裡的那個人。”
聽到這話,鐘晚風将碗重重地放下,鼻腔冷哼了一聲:“我看那個男的也不怎麼樣。”
說罷,便轉身上樓了。
章雲雪看着他的背影,心裡暗罵了一聲,死弟控。
上樓後,鐘晚聲并沒有馬上去洗澡,而是坐在書桌前,看着手機發呆。
回家的這幾天,江歸遠也沒有聯系他。
從來都是這樣,他不主動,他也不會主動。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有新消息進來了——
鐘晚聲的眼睛亮了起來,立馬打開手機,一看,結果是路柏發來的。
眉眼頓時耷拉了下去,無精打采地關了手機,随意地丢在一旁。
他在期待些什麼呢?
窗外,夜風凜冽。鐘晚聲突然想起了江歸遠來找他的那一夜,也是這麼的冷。
他抱了抱手臂,走到窗戶前關上了窗,拉上了窗簾。
夜色深重,一點猩紅在黑暗中閃爍,遙遙對着鐘晚聲房間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