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府東閣。
绛紗帳後,殷紅的裙曳地而落,燈影之下映出一個曼妙的身影。
素白帛布一圈圈繞解開來,落在地上,青鸾将腰間的賬本取了下來。
“咚咚咚。”
紗帳外傳來叩門聲響,她渾身一凜,迅速将内衫披好,朗聲應道:“門外何人?”
“女史,奴婢是慧兒。”門外傳來慧兒的聲音。
青鸾輕舒了口氣,将内衫系好後,一邊前去開門,一邊又将外裳披在肩上。
走近些,看清門外映着的确是一個提着燈的少女身影,青鸾才将門打開一道縫隙,“慧兒,你怎麼來了?”
“見過女史。”慧兒從門縫看見青鸾,登時露出欣喜的笑容,雙眼亮晶晶的福身一禮,“長史安排奴婢前來伺候。”
青鸾愣了愣,還是将門打開,先迎了慧兒進屋,“怎麼這麼晚把你叫到這來了?”
“長史說,怕女史在府中信不過旁人,就把奴婢叫過來了。”慧兒道:“長史還說女史大約沒用晚膳,所以特叫人準備了些小菜,奴婢這就将飯菜一并送來。”
青鸾聞言一怔。
自進了甯府,青鸾心頭的防備便不敢卸下半分,雖不知甯晏禮對今晚的事會作何打算,但他既然将她強留于此,定是藏了什麼心機。
可是……
她看向窗外濃黑的夜色,卯時甯晏禮還要上朝,眼下不過還剩四五個時辰了,他不僅沒有動作,竟還有心情等她用膳?
“長史可還交代什麼了?”青鸾問道:“甯大人現在何處?”
“沒有,長史隻說讓奴婢伺候好女史,旁的就沒提什麼了。”慧兒想了想又道:
“大人此刻應是在他院裡,隻是夜裡除了長史等人,大人從不讓外人近身伺候,就連院子也是不讓奴婢們靠近的,所以奴婢也不大清楚。”
聽慧兒這麼說,青鸾微微蹙起了眉。
夜裡不讓人近身,是怕人刺殺,還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過了一會兒,慧兒将四道小菜和兩份點心擺到案上,青鸾看着那些精緻可口的菜肴,胃中酸澀起來。
同時酸澀的,還有她的心口,想起六片金葉子換的那頓飯才吃了一口,心口的酸澀又變作陣痛。
她坐到案前尋思片刻,對慧兒道:“慧兒,你可能幫我燒些水來?”
“女史可是要沐浴?”慧兒道。
青鸾颔首,面上露出疲倦之色:“折騰一日也是乏了,待沐浴更衣後也能睡得安穩些。”
“那奴婢再去幫女史準備些花瓣和藻豆。”慧兒歡快應道。
趁慧兒準備時,青鸾從宮衣中取出銀針,将飯菜檢查了一遍,确認無毒才放心下來。
甯府飯菜的口味較東宮并不遜色,青鸾吃相很好,又很安靜,隻是吃得極快。
這是宮中侍婢的習慣,若不吃得快些,中途被叫去當差,餓着肚子的滋味隻有自己知道。
待撂下銀箸,房門被再度叩響。
這次是鴉青,還有與其同行的兩個侍婢。
青鸾從房中走出,忽而聞到一絲濃苦的藥味,然而她向三人手中瞄了一圈,除了兩個侍婢提着燈,卻再無其他。
這藥味……像是前幾日甯晏禮用的……
方才回來時還見他好好的,這一會的功夫就病了?
與鴉青見禮後,她伏手道:“長史招待周全,奴婢感激不盡。”
鴉青臉上劃過一絲尴尬,伏手回道:“女史不嫌棄便好。”而後,他直奔來意道:“大人派我來向女史傳話,待晚些時候,請女史帶着東西去大人院中一叙。”
鴉青兩袖盈起,那藥味便更重了一些。
這個時辰還晚些時後?
青鸾看了看天色,試探道:“明日大人還要早朝,莫不如奴婢現下先去見過大人?”
“此刻女史前去怕是不便。”鴉青道:“大人回府後皆有焚香沐浴的習慣,大人此時正……”
聽到這話,青鸾輕咳一聲,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回道:“既如此,我便過些時候再去。”
鴉青走後,慧兒已将熱水備好,
房中織錦屏風後,濕霧氤氲中鋪着一層嬌豔的花瓣,萦繞出淡淡的芬芳。
慧兒本想留下來伺候,青鸾笑着推辭,到底讓她退了下去。
出門前,慧兒看到青鸾剛剛換下的花裙,“女史這衣裳奴婢拿去洗了吧。”
說完,她剛要伸手去拿,卻被青鸾蓦地叫住,“慧兒!”
慧兒一愣,手上的動作疏爾頓住。
青鸾眼中含笑,“你先去休息吧,那衣裳待明日洗也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