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不放心地囑咐道,“那你等我來還車,别冒冒失失地跑回去,聽到沒?”
孟春景心生不耐,剛想說“你管呢”,擡眸對上他認真且帶着幾分警告的眼神,話到嘴邊又改了口,“知道了知道了,别啰嗦。”
任平生又看她幾眼,跨上車,騎行離開。孟春景目送他騎出巷口,直到看不到一絲影子才推門進院,一擡頭,迎面撞上大姨。
“你還知道回來?”
大姨劈頭蓋臉開始訓斥她,孟春景垂着腦袋聽。
剛領受完大姨的訓斥,大姨夫就風塵仆仆地走進門來,看到孟春景,他肩膀一沉,松了口氣道,“我去學校找了你一圈,回來瞧瞧要是你還沒回,我就該去二運大院找你了。”
孟春景低着頭道歉,又開始領受大姨夫的“批評教育”……
許秋菊走到門口張望,嘴上念叨着,“養閨女真不如養兒子省心,天天擔驚受怕,這個回來了,還有另一個,也不知秋爽啥時候回。”
孟春景心裡暗暗叫苦,心想自己今天真是把一年的“批評”都領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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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燥熱,蟬鳴擾人。孟秋爽晚上九點半才進家,及至倆女孩都進屋,許秋菊才放下心來,關嚴大門,準備睡覺。
夜深人靜,連蟬鳴似乎都已困倦,聲音斷斷續續,催人入眠,然而過了許久,窗簾裡透出的燈光才熄。
孟春景睡得并不安穩,她陷入一場夢境,夢境很真實,真實到仿佛不是一場夢。
“站住!孟春景!你給老子站住!”
身後是男人兇神惡煞的聲音。孟春景拼命奔跑,不敢回頭。寒風在耳邊呼呼作響,風沙和落葉在眼前亂飛,遮擋着視線。
突然側邊隐蔽處沖出一個女人,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還想跑!跑得了嗎?!”
孟春景掙紮着,嘶吼着,可她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很快那男人也趕了過來,孟春景驚詫地瞪大眼睛,“……王天保?!”雖然這人氣場與過去迥然不同,可孟春景還是确定,這就是王天保。
王天保朝地上啐了一口,掄起手扇了她一巴掌,“讓你跑!還敢跑!”
孟春景腦子嗡地一聲,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住手腳,蜷曲着側卧在床上。她環視周圍,房間半數被雜物堆滿,逼仄擁擠,屋頂很低,角落盤踞着絲絲縷縷的蜘蛛網,屋頂正中間垂下一盞白熾燈,燈上蒙塵,燈光昏暗。
借着燈光,孟春景看到牆上挂着一幅挂曆,上面的數字赫然入目:1991
孟春景睜大眼睛,瞳孔劇烈震顫,正在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她趕緊閉上眼睛,耳朵卻警覺地鋪捉着聲音。
倏忽,門被打開,有人走進來,聽腳步顯然是兩個人。
“還沒醒?”是剛才那個女人,此時孟春景才聽出這是王桂榮的聲音。
“天保,趁她沒醒,趕緊把她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現在?”王天保驚詫道,“她媽不是說……好歹要等明年領完證嗎?”
“婚都訂了,還等什麼等?”王桂榮不耐煩道,“我告訴你,這丫頭心思野,你不辦了她,她鐵定還得跑!”
“可我……”王天保支支吾吾,似乎在猶豫。
王桂榮:“我知道你的情況,我告訴你個辦法。”接着她突然壓低了聲音。
孟春景把眼睛睜開一絲縫隙,朦胧中她看到王桂榮湊到王天保耳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光線昏朦,她依稀看到王天保豁然睜大的雙眼。
須臾,王桂榮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走出去,關上門。
王天保在屋裡來回踱步,呼吸急促,孟春景看到他攥起的拳頭抖動着,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鬥争。
突然,王桂榮在門外喊了一聲,“王天保,你果然不是男人!”
王天保身形一僵,下一秒,突然轉身,猛地朝她撲過來。
孟春景看到一張變形扭曲的臉,她尖叫,掙紮,奈何手腳被繩子捆着,很快她就被王天保壓在了身下。
“我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嗯?都是誰害的?!是你!都是你!”他一把扯開她的衣服,頭埋下去……
“啊!!!!”孟春景尖叫一聲,猛地坐起來,她滿身是汗,呼吸急促,心跳快得幾乎要沖破胸膛。
“春景!春景!是我!你怎麼了?做噩夢了?”
孟春景草木皆兵,掙紮着躲到牆角,待看清孟秋爽的臉,再環顧周遭,确定眼前不再是那個逼仄的小屋,而是她熟悉的環境,這才顫抖着松了口氣,撲進孟秋爽懷裡哭出了聲。
孟秋爽輕拍她後背,溫柔地安撫道,“你睡覺的時候肯定把手放在胸口了,呼吸不暢才會做噩夢,好了好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孟春景哭着點頭,她知道夢都是假的,可她從沒做過如此真實的夢,恐懼感是真的,痛感似乎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