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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碎玉為鋒【钰公主特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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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并不好過,薊城内雖已無齊軍,可燕國别的縣仍被齊軍包圍着,各地城尉嚴加防守,不敢怠慢。

嬴钰每日都要處理各地上奏的公文,還要定時巡查軍營,慰問衆将士,與秦軍将士們一同協助燕國士兵訓練,半個多月下來亦是疲憊不堪。

那些秦兵精銳許多曾在鹹陽王城校場中陪嬴钰訓練,他們是看着嬴钰長大的,都将嬴钰當作自己的女兒看待,如今看她一人撐起整個爛攤子,從養尊處優的公主變成了代掌一國的君主,他們心中既感慨又心疼,故而對嬴钰也是死心塌地,無論如何都要護住這位大秦的公主。

嬴钰偶爾也會到校場練騎射,每當騎馬射箭之時她才覺得最放松自在,做回自己。

一日午後,嬴钰獨自一人到射擊場射箭,看着遠處一排落于靶心的箭矢,她露出笑容,餘光掃過場外,一名年長的将軍領着兩個士卒往營帳處走去,她放下弓與箭囊,離開箭棚。

“陳伯。”主将營帳内,年長的将士聞聲轉頭,隻見一身輕騎武袍的俏麗少女伫立在帳門處,他亦逐漸展笑。

“末将參見公主。”陳伯上前向嬴钰抱拳。

“快起來,您可别行禮,钰兒還要喊您一聲師父呢。”嬴钰笑着将他扶起。

這位名喚“陳伯”的将士是嬴驷最得力的親衛兵,在嬴钰還是孩童時做過她的劍術、騎射老師,他是真正看着嬴钰長大的,嬴钰與他相處的時間比和嬴驷的還多。

“陳伯可是遇到什麼難事?可否同钰兒說說?”方才在箭棚嬴钰就見陳伯面色凝重。

陳伯略一沉吟,如實道:“末将方才巡營時發現軍中的糧饷有些短缺。”

嬴钰聞言也沉默了,時已入冬,各地收成漸少,且這幾年國中内亂不休,遍地狼藉,各地百姓在這水深火熱中亦是食不果腹,苦不堪言,眼下齊兵圍城,最怕的就是糧食短缺,特别是軍饷,是決不能斷的。

“我明日便下令将宮中的糧食調往軍營,王宮上下縮減吃穿用度。”嬴钰道。

陳伯聞言搖頭,眼中滿是心疼,“這段時日公主已經瘦很多了,不可再縮減糧食。”

嬴钰卻爽朗笑道:“無妨,特别時期就當君臣同心!”

“陳伯可有這一個月來軍饷數量統計的冊子?”

陳伯點頭:“末将這便去拿。”他轉身走出營帳。

嬴钰在主帥帳中轉悠,餘光瞥向木案上一疊竹簡的最底層壓着一份絹帛,原本也沒多在意卻看到這絹帛的尾部蓋着的印子。

嬴钰一怔,走上前一看,那是秦軍主帥特有的官印,且這印子在急報的情況下才會蓋上,直接呈予嬴驷。

嬴钰看了眼帳門,确認無人後将那封信抽出,仔細看了其中的内容,這時帳外傳來腳步聲,她趕緊折好信,放入袖袋中,向帳門走去。

“钰公主,這是近十日糧饷的統計冊,以及軍中吃穿用度……”

——

晚間,軍中将士們都聚衆吃飯,陳伯獨自一人到河邊吹着冷風喝酒。

下午忙完後回到帳中本想着今日便将那信送出去,結果找了半天沒找着,他有些發懵,難道是丢在何處了?果然是年紀大了,老忘事。

“陳伯,怎麼一個人在此處飲酒?”嬴钰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陳伯聞聲一頓,轉身正要起身行禮,嬴钰揮手示意,并朝他走來坐到他身旁。

“公主還沒回宮?”陳伯和藹地笑了笑。

“我剛在營中轉了轉,不承想竟這麼遲了。”嬴钰坐在河邊,看着水中的皎皎明月,沉默少頃,她将懷中的信件取出。

“陳伯您是在找這封信嗎?”

陳伯一怔,看着嬴钰手中的信,剛想開口便聽對方道:“燕國所發生的一切還是不要和父王說得好。”

看着陳伯欲言又止,嬴钰淡笑:“這段時日魏國要聯合義渠攻打秦國,父王定為此事發愁,燕國這邊的事還是不要讓他操心了。”她看着陳伯,認真道,“我能擺平!”

陳伯看着她眼眶濕潤了,說話的聲音有些發顫:“钰公主,您受苦了。”

“不苦。”嬴钰笑道,望着中天明月和月光下平靜無波的河水,沉吟片刻後緩緩道來:“陳伯,我從小就不想做個金枝玉葉,我也想像王兄那樣自由征戰沙場,像父王那樣高坐廟堂之上指點江山,奈何我是女兒身,這是無法逃避的現實,哪怕父王再疼我,任由我随心所欲,這些都是無法改變的。

當時剛得知自己要去聯姻的消息,我也覺得父王殘忍,我還因此和父王鬧了脾氣,但這幾個月的遭遇讓我逐漸明白,人活在世上不能總想着自己快活,還需要擔起身份所帶來的責任。”

*

在燕國安頓後嬴钰也開始整理随行的嫁妝,想看看是否有可以用得上的東西,若是有值錢的便拿到市中當了換些糧食送到軍中。

某個午後,她在整理時發現了一個朱紅色的木箱子,相較于旁的幾個略小些,做工卻更為精細。

嬴钰好奇地打開一看,内裡裝的竟是她幼時的玩具,還有她八歲那年心血來潮時收集的發簪與金钗,再到後來在學堂中制作的小弓箭等等,這個箱子承載了她在秦國十五年來的種種回憶。

看到這些嬴钰心中感慨萬千,也不知是誰替她收好帶過來的。

這時她突然瞧見箱子最底下放着個白色的小布囊,這布囊她未曾見過,她好奇地取出來打開一看,裡面竟是一匹青銅雕刻的小馬,隻是這馬兒做工實在太過粗糙,說是馬兒都有些牽強。

嬴钰笑了笑,這玩意兒她并未見過,許是宮中的侍從給自己孩童做的玩物一不小心收進自己的箱中給帶來了。

但……能用“青銅”的并非尋常人家。

正當她準備将這小馬收回囊中時,餘光瞥見馬的背上刻着什麼字,湊近一看,她愣住。

不同于馬兒做得粗糙,這字迹工整,蒼勁有力,刻的正是“钰兒”二字,且這字迹她再熟悉不過,那是她父王的字。

這匹小馬兒喚起了一段記憶。

六歲那年生辰,她第一次看到數萬大秦鐵騎出征的景象,城樓上嬴驷拉着她的手,滿腔壯志豪情對着她說:“往後秦國強大了就不必受他人壓迫,我的女兒也不用委曲求全參與政治聯姻!”

那時的嬴钰不知道何為“聯姻”,也對此不感興趣,望着下方一人高的駿馬,眼中放光,拉着父王的手喊道:“爹,我不要聯姻!我要騎戰馬!”

“好!”嬴驷聞言樂不可支,大笑起來,将他的小公主抱起坐到自己的肩膀上,向她承諾:“等钰兒長大了,爹一定給你挑一匹上等的良駒!我秦國的公主就是要與衆不同!”

但嬴驷食言了,她去聯姻了,他隻親手給他雕了匹青銅小馬。

這雕刻的手藝粗糙,刻得歪七扭八的,顯然雕刻之人并不善此道,其上的一筆一畫都是這位父親對女兒的心意,以及無法得到對方原諒的歉疚與自責,随着這匹小馬兒一同封存在布囊裡,默默藏于箱中。

看着這兩字嬴钰的視線越發模糊不清,眼淚止不住地湧出眼眶。

外頭傳過一陣腳步聲,她忙将淚水擦去,可剛一擦去又流出淚來,再擦再流,擦得她雙眼發疼,喉頭苦澀,此刻憋在心中的沉痛與悲傷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再顧不得旁的什麼人什麼事,頭埋在小馬的背上,放聲哭了出來。

那匹小馬被她放進布囊中懸在了腰間,與那塊杜鵑玉在一處。

*

想起這些,她忍不住摸了摸冰涼的小馬,目光沉靜,淡淡笑道:“我知道不是所有的王室之人都想過要謀政途,可貨與帝王家他們必須做這些。也并非所有将士都喜歡上陣殺敵,經曆刀劍厮殺九死一生,可他們必須去,因為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亂世隻有強者才能保護住至親至愛。

人生在世總有諸多的身不由己,無論是何種身份,都有他的苦,也有他應盡的責任。我生為一國公主享受了錦衣玉食,就要承擔起守護國土和百姓的責任。”

說完這些後嬴钰頓覺心境開闊,明月的光輝照着這浩浩長河,也照進她心中,這數月來的心結在這一刻被解開了,她露出釋懷的笑容,“而且我覺得此番來燕國雖是為了和親,但父王絕不僅僅是要我嫁人這麼簡單,不然也不會讓您與八百名精銳一同來此。”

她的目光變得堅毅,對着老将士正色道:“所以陳伯,我這次想靠自己,不想讓父王失望!”

陳伯看着她心中感慨,起身抹去眼角的淚,對嬴钰行了個君臣大禮:“末将定會誓死保護公主!”

嬴钰也起身,雙眸内似有火光跳動,她笑道:“那我們就一同守護燕國,君臣同心,共同抗敵!”

——

齊國原以為燕國已然是破敗不堪,強弩之末都算不上了,卻沒想到燕國并沒那麼好攻克。

雙方僵持了近三個月,燕國軍隊反而越戰越勇了,将齊兵都逼退了三座城池。

齊王得知後十分憤怒,且不說小小燕國自己久攻不下有多丢人,若是再打下去自己也耗資慘重。

恰逢此時,魏國不知道抽什麼風,突然來攻打自己的西部腹地,齊王便下令派出精銳将士猛攻燕國,力求迅速攻破薊城。

齊兵這般來勢洶洶燕國已然是垂死掙紮了,那晚齊兵守在薊城外撞門,薊城内的百姓幾乎是全民皆兵一同抵禦敵軍。

這場戰打得十分兇悍,整個薊城都備受煎熬,嬴钰騎着馬從王宮直奔城門,今夜她穿上輕甲,親自登上城門同将士們迎敵抗擊。

剛上城樓,數十支流箭當頭沖來,箭嘯聲令嬴钰渾身僵住,瞳孔睜大,忽然一道身影橫空出世擋在她身前,直将她撲倒在地。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視線仍未清晰卻聞到一股濃烈刺鼻的血腥氣。

“公……公主……快走……”士卒護着她以身為盾替她擋下流箭,背上立着四支箭矢,鮮血飛濺到嬴钰臉上。

嬴钰背脊發涼,腦中嗡聲作響,此刻身上之人已斷了氣,她驚魂未定大口喘着氣,但并未給她過多猶豫的時間,又三支箭矢當空射來,釘在她身側。

嬴钰回過神,從屍身下爬起來,耳邊忽地傳出一聲大喝:“保護公主!!”

她聞聲看去,隻見數十名士卒在城頭橫陳一列,以身為牆,敵軍的箭矢鋪天蓋地地潑下,一箭一箭刺在他們的背上,他們面上痛苦猙獰卻無半點退卻之意,也不吭一聲。

嬴钰看着這場景渾身血液都凝固了,等她回過神箭矢停了,士卒們都被射得像刺猬,屍橫遍地,城牆上除了她以外已沒有活人。

上一秒還是鮮活的人此刻已倒在血泊中,血肉模糊不成人形,這些将士們大多是秦國的士卒,也是兒時與她一同訓練的同僚。

嬴钰渾身打哆嗦,大口喘着氣,濃烈腥臭的血氣令她幾欲幹嘔,此刻她渾身髒污,身上蹭了泥濘和血迹,她從驚魂未定中醒神,撐地起身踉跄着移向城牆邊上,躲在一堵牆後,透過懸眼看向下方兇悍厮殺的戰場。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戰場的殘酷,兩軍交戰,刀光劍影,白刃交接,将士們手起刀落無數頭顱滾落地面,血氣糊住了視線,喊殺聲一陣蓋過一陣,即便雙方都已精疲力竭卻都不敢有一絲懈怠。

戰場的血氣染紅了她的雙目,嬴钰覺得頭皮發麻,這一刻她不知怎麼地想起了自己兒時在秦國的日子。

*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

“你今日在學堂學了這首歌嗎?”太華宮書房内,嬴钰湊過去,一把奪過嬴稷面前的書簡,“我聽聞這首詩是老秦人的戰歌,每每行軍打仗都會吟唱,以壯士氣。”

“我還真想見見萬軍齊唱的景象,想來定是氣勢磅礴,碾壓敵方三軍!”

“唱了不就意味着要打仗了嗎?”嬴稷問。

“打仗了才能開疆擴土,震懾四方!”她笑道,“若不是秦律禁止女子參軍,我定要手持兵戈上陣殺敵,做個巾帼女将!”

*

兒時她曾放言自己要做一名保家衛國的巾帼女将,可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領略了戰争的兇殘,以及将士們喋血沙場保家衛國的氣魄,許多沖在前線的士兵以身為肉盾去迎敵軍的刀口,隻為了給後方的騎兵打下掩護,可他們又何嘗不是誰家的兒子、丈夫、父親。

這一瞬間她想起了過去在秦國自己學的騎射,自己曾夕陽下放出的豪情壯志,曾對父親嬴驷百般敬仰并立志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也是在這一刻,她深切感受到上陣殺敵的将軍不是一個職位,而是一種神聖的使命,是一國的守護者,他們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于他們而言,此刻隻有站在前線,擋下敵軍的兵馬,隻為了護住身後的國土和至親至愛。

那麼她的父親嬴驷,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秦國曾經遭各國唾棄,屈辱了百年,在商鞅變法後才有了起勢,而嬴驷一人扛起了整個擔子,就像現在的自己,是多麼的不容易,自己不過是犧牲了情愛,和父親做出的一切比起來,根本不足挂齒。

嬴钰眼眶紅了,漆黑的雙眸在黑夜中被熊熊戰火點亮,突然她在一片混亂中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一名年邁的老将正被三名騎兵圍攻,正是陳伯!

此刻陳伯左臂中了箭,另一手揮動長槍擋下前方敵軍的長戟,他雖身上負傷,卻勝在久經沙場很快就将對方給擊退,但也因長久地征戰疲憊不堪,這時身後出現兩名騎兵,正向他的方向攻來。

嬴钰當機立斷拾起地上的弓與箭囊,她奮然抽出三支箭矢,彎弓搭箭,這一刻她将曾在秦國所學的騎射,父王的栽培和百姓的信任都盡數凝聚于箭鋒之上,瞄準敵軍位置,平心靜氣,穩住雙手,猛然放箭,三支箭矢直射在三位敵軍的眼上、腦骨和心髒,将他們從馬上射殺下去。

清亮的箭嘯裹挾着風箭矢沖向蒼穹劃出一道光弧,陳伯一怔,轉頭望向城頭那一抹紅,在月色下格外的豔麗奪目,他大驚,正想高喊一聲讓嬴钰回去,嬴钰卻兀自轉身,走向城頂的擂鼓。

原本擊鼓的士卒被方才的亂箭射死,嬴钰鎮定地拾起落在地面的鼓槌,鉚足氣勁敲響了戰鼓。

城下的燕軍和秦軍都被這一聲響吸引,這鼓聲震撼天地,喚醒了薊城乃至整個燕國的百姓,一陣一陣捶入人心中。

嬴钰對着城下衆将士們高喊:“将士們!我與你們同在!!!”

陳伯高舉長槍,大喝一聲:“殺!!!”

衆将士們的士氣在這一刻點燃,渾身的血液都無限沸騰,鼓聲隆隆擊在他們的心中,燃起了他們的熱血,衆人舉起長槍一同高喊:“殺!!!”

霎時間兩軍再度展開了兇猛的厮殺,燕國兵馬比方才攻勢更加猛烈,城樓頂上鼓聲震響,嬴钰從未停過。

就在兩軍交戰的白熱化之際,突然傳來另一道鼓聲,隻聽得一聲,“趙國援軍前來支援!”燕國士兵士氣更盛。

原來老太傅一個月前親自去了趟趙國,請求趙王協助,趙王剛繼位,也想着這次燕齊之戰立下威風,很快同意了,便讓上将軍樂毅前去韓國想辦法把燕公子職帶回來。

樂毅不辱使命,趙王趁此機會向老太傅提出要求,若是公子職繼位了,燕趙之間要相互扶持,不得有沖突,這也就意味着燕趙要結盟。

老太傅求之不得,此刻燕國才已是破敗不堪,有人來結盟都不錯了,立刻代姬職簽訂了盟約,趙王也借一千兵馬給他們随着姬職回國,援助燕國。

——

薊城城門外的郊林中,姬職在馬車中遠望嬴钰城頭射箭,那位女子孤身一人挺立在城頭,彎弓搭箭,飒然霸氣,他看得呆住了。

身旁的侍從順着他眼光望去,也看到嬴钰,感歎道:“這便是新來的太子妃,秦國的女子果然名不虛傳啊!”

姬職問:“她叫什麼?”

侍從回答:“回公子,她叫嬴钰。”

“嬴钰……”姬職嘴上反複念了幾遍,又看向嬴钰,深深地望着,目光都定格在對方身上,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還好王兄死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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