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轍卻安安靜靜地被他牽在身邊。
直到楚暄将手機拍到隻剩下2%的電,他關上屏幕這才注意到林轍安靜得有些過分了。
他拉了下林轍的手:“阿轍,阿轍!”對方突然栽倒到他身上,把楚暄腰都壓彎了,他吓了一跳。
“你怎麼了!?”
“哥哥,我頭好疼……”林轍喘着氣,目光渙散,說話聲音有氣無力的。
“你先起來,讓我看看你。”楚暄穩穩接住他,撐着他的胸膛将面罩拉下,才發現林轍嘴唇發白,呼吸極其緩慢,身上的溫度也比之前高,不知道是不是我發低燒了。
楚暄焦急,強行保持鎮定:“撐一撐,我們這就下山!”
此刻天色昏暗,唯一的光就是地平線上那一抹淡紫色,楚暄摸了摸口袋,又探向林轍的,将他手機掏出來。
“我手機沒電了,先用你的導個行。”
他剛打開導航,眼睜睜地看着那電池顯示37%的電,然而下一秒,這手機卻突然關機了。
“……”楚暄盯着屏幕,滿頭黑線,将手機還回去,“回去給你買台新的……”
林轍一臉無辜地看着他,眼神呆滞,顯然是難受得不行。
“氧氣瓶呢?有沒有帶上來?”
林轍搖頭。
“充電寶在哪?”
“車上……”
“手電筒呢?”
“車上。”
“…………”
在他們說話的這段時間,天徹底黑下來,周圍烏漆嘛黑,隻有他們二人,這天黑得就跟關燈似的,幾乎就在一瞬間。
天一黑上山的溫度驟減,這種時候楚暄反而冷靜下來,眼睛亮得會發光,他不再多說将林轍的一隻手臂架在自己肩上,憑借着記憶往摸着黑山下走。
林轍經這高反徹底老實了,安安靜靜跟着,強打精神盡量自己走。
這景區還未經開發,整條路上空無一人,更沒有什麼照明的路燈,楚暄亮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借着這微弱的光源與林轍艱難地往山下走。
路上林轍高反好像又嚴重了,呼吸聲緩慢沉重,太陽穴突突直跳,他忍着疼不想讓楚暄察覺。
這一路上楚暄精神高度緊繃,安靜地憑借記憶往回走,或許是覺得太悶了又或者想放松楚暄的神經,走了一半後林轍嘴開始動了,一會兒喊哥哥,一會兒喊暄兒,到後面全是老婆老婆的叫喚着,還開玩笑說這經曆了一次後就是生死之交,大難不死下去後定以身相許來報,被楚暄往腰上掐了一把,才又老實下來。
最終,楚暄憑借驚人的認路能力,借着最後2%的電硬是撐到了停車的地方。
到車上,楚暄快速拆開一罐氧氣瓶給林轍,又翻箱倒櫃找出走前帶的藥,頭疼退燒治高反的一股腦往林轍的嘴裡投。
林轍這時可安分了,任由他擺布。
楚暄坐到駕駛位,驅動車,卻突然頓住。
林轍吸完一瓶氧氣人好多了,見他坐在位子上發着呆,不明所以地湊過去,一看油表,也愣了愣,尴尬地笑了笑:“這是……沒油了……”
“走之前跟你說要把油加滿你就是不聽……現在怎麼辦?!我們今晚回不去了!”
“哥哥,我頭好疼,難受……”林轍戰略性頭疼難受,縮回脖子,委屈巴巴。
果然,楚暄見他這般心急如焚,也顧不得訓斥他,從後備廂又取了一瓶氧氣罐往林轍臉上怼,心焦地斥責:“老實吸着!少說話!”
今夜隻能露宿郊外,在山中度過一夜明早再想辦法,好在這車挺擋風,車内也不會太冷,楚暄從後車廂翻出一塊絨毯,又在行李箱中找到兩袋泡面,回到車内用保溫杯内的水泡了一碗,将毯子裹在二人身上,将林轍摟緊懷中。
林轍一米九的個頭,此刻卻像個嬌滴滴的小媳婦,吃完藥靠在老婆的身上,一邊吸氧一邊含含糊糊地說:“哥哥我好難受,我好像快不行了,你會不會心疼我啊?”
楚暄以為他真的還難受,心裡更難受,抱着他的頭,幫他揉太陽穴,不說話。
林轍感覺到他的情緒,頭又往哥哥的懷裡蹭了蹭,繼續賣慘道:“你平時又忙在學校還要跟我保持距離,你老公快不行了才肯理我,理别人的時間比我的多,别的事都比我重要,我好懷念小時候。”他一邊說一邊抽鼻子,手卻不老實地探進楚暄衣服裡,從下擺摸上去抱着他的腰。
楚暄背脊一僵,不輕不重掐他耳朵:“老實點,都這樣了。”
“哥哥我冷,要你給我暖暖。”林轍委屈巴巴地說。
楚暄嗤笑,也沒掙開他,沒來由地反問一句:“我房間抽屜裡那包西湖龍井不見了,是不是被你喝了?”
“啊?什麼西湖龍井?我沒……”林轍突然反應過來,悄悄摸到楚暄怕癢的一處一撓。
楚暄瞬間像隻炸毛的貓,想掙脫開時林轍又用力抱住他,雙臂跟鐵箍似的。
二人半推半就了一陣子,這樣一活動也不冷了,念及林轍還病着,楚暄隻得先寵着,換作嘴上調侃:“我看你也好差不多了!少在這裡裝可憐,你忘了我們約法三章了?”
林轍趁機問道:“那約法能不能删一删?”
楚暄莞爾:“删了你也可以換個導師了。”
“哦,那還是算了……”
林轍還想說什麼,楚暄看面泡開了撈了一勺往他嘴裡塞,把他嘴堵住:“少說點,趁熱吃了!”
林轍嚼着面,又将碗推到楚暄面前,“你和我一起吃。”
一碗面下肚,二人體力也恢複了許多,林轍此刻已經不頭疼了,但還是窩在楚暄懷裡,抱着他不肯放手。
“哥哥,我是不是很笨很沒用……我們第一次旅遊就搞砸了”
“确實笨笨的。”楚暄笑,“但我就喜歡笨的。”他擡頭,示意林轍向天上看,“而且誰說搞砸了,你看。”
透過車頂的天窗,他們看到夜空中星光璀璨,在城市裡是根本見不到那麼多的星星的,山間的天澄澈,沒有光的污染,滿天繁星連成浩瀚的星海,在暮色蒼穹上肆意流淌。
一輪圓月高懸,照着覆雪的山頂,楚暄這才想起來今天好像是中秋。
“阿轍,今天是中秋節,我都給忘了。”
“啊?中秋?”林轍更懊惱了,“早知道不該來這。”
“為何?”
“人家中秋都在家吃團圓飯,我們卻在這裡和西北風。”林轍悶悶道。
楚暄搖頭笑道:“我覺得挺好,在這裡才能見星空和山月。”
“阿轍,你還記得我們是什麼時候見面的嗎?”
或許是藥的後勁上來了,林轍有些暈乎乎的,說話也開始犯迷糊:“記得,是月亮圓圓的一天,好像也是中秋。”
楚暄撲哧笑:“不是中秋,是元宵節。”
林轍哦了一聲:“都是月亮圓圓的日子,一樣的。”
楚暄順着他:“好好,一樣一樣。”
看着這景色,林轍就跟喝醉了酒似的,突然就觸景生情文藝了起來:
“哥哥是月亮,我就是這些雪山,雪山見月亮才會發光。”
楚暄揚唇輕笑一聲,抱緊他,彼此依偎着,他的雙眼被月光浸得溫柔,摟着懷中的摯愛,對着這山月許下諾言:
“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就像這山與月,相伴萬年。”
人間俯仰,悲歡何限,團圓如故。
天上平分一半秋,千岩萬壑月華流。
“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頭還有點兒暈。”
楚暄笑了笑,一個溫柔的吻落在林轍的眉心:
“阿轍,中秋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