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桃一聽,偏頭輕呼了口氣,笑着點了點頭。正好這時章林一衣服也補好了,話題被徹底打斷,他站起身,将棉衣抖了抖,遞給王強,說:“您看看。”
王強接過,将衣服展開鋪在腿上,看的仔細,根本不像是在看自己的衣服,就跟欣賞繡花似的,輕輕撫過,啧啧稱歎:“真好,真好。”
章林一沒有用縫紉機,完全手工縫制,每針間的間隙緊湊,均勻,平整,看上去完全就是縫紉機出來的作品。王強看向章林一,舉起大拇指點了個贊,然後很快地穿上衣服,站起來,扯了扯衣襟,問大家:“怎麼樣?”
“這都年輕幾歲了。”章林一開玩笑說。
王強又哈哈大笑起來。
鄭祥慶在一旁含蓄地笑着,直點頭。因為話題被打斷,吳玉藍正不爽着,沒有吭聲,真桃點了點頭,輕聲道了句:“很好的。”
王強笑聲的逐漸減弱,含笑掃視了一圈,察覺到某種詭異的氣氛,收起笑容,手一拍,說:“好!那就真不打擾你們了,今天謝謝小章了啊。”說着将章林一的棉衣遞給他,轉身出了鋪子。
真桃趕緊跟了過去,她抿緊雙唇,又跟去了門口,看着王強的背影,似欲言又止,直到王強完全消失不見,肩膀倏地耷拉下來,歎了口氣。
章林一看她樣子奇怪,便問:“不是你讓我給他補衣服麼?怎麼還歎氣了?”
真桃轉身往裡走,頗為可惜地說:“可是他沒給錢啊。”她剛站在門口幾番糾結,就是在想要不要叫住王強,回來把錢付了,最後還是妥協了,誰叫人家是領導呢……這種事,下次還是提前說的好。
章林一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有一瞬間,他還以為真桃是想維護和王強的關系呢,搞了半天她隻想賺錢。章林一笑着安慰:“算了,也不是什麼費事的活,給他免費補好了,他不是也得記咱們一個好麼?”
真桃看着章林一,雖然可惜,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此時的吳玉蘭站在鋪子正中央,雙手叉腰,眉眼壓低,怒氣繞身,死死地盯着門口,一見真桃進來,指着鼻子就吼起來:“我說你可真會演戲啊,白天裝着可憐叫我幫你,讓你在領導面前說句老鄭手藝好又裝着沒聽到?”
章林一和鄭祥慶兩人被吼的一愣。
真桃就跟有所預料,表情極為平靜,說:“玉蘭姐,不是我不幫你,我不能……”
吳玉蘭一聽,氣得很,覺得自己一片好心被辜負了,手一揚,打斷真桃,質問:“不能什麼不能!早上是誰說要幫忙就叫你?敢情都是假的啊?白眼狼,虧得我那麼幫你!”
真桃無言以對。她幫忙也不是沒有原則的幫,哪裡有幫着别人說自己愛人差的?
不過她解釋再多也沒用,對吳玉蘭來說,說什麼都是狡辯,真桃沉了沉,說:“白天的事,謝謝玉蘭姐,我還是那句話,需要幫忙就叫我。”
吳玉蘭聽真桃這麼說,氣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正要發作,旁邊兩個男人,兩人異口同聲問道:“白天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吳玉蘭忽然臉色一變,露出一個奸邪的笑,搶在真桃之前,裝着受了無盡的委屈的樣,說:“我們能有什麼架吵,真桃她不認字,不會寫字,我幫她收布料,标記一下而已,簡單的事。”
真桃站在一旁,感覺自己的臉像放在火上烤,頭也越垂越低。
她從不知道自己不認字,不會寫字會如此丢臉。更不知道自己是自卑還是自尊心作祟,明明她不在意的,而且明明她想好了晚上跟章林一說,請他教她識字,可她現在就是想逃,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眼章林一。
忽然一道溫熱敷上她的手背,然後握住了她的手,傳來章林一的聲音。
“對不起,桃桃,是我考慮不周了。”章林一握着真桃的手,慢慢摩挲着。
真桃擡起頭看着她,眸光顫動,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哎呀,這才多大個事啊,不會就不會嘛,不會的人多了去了,”鄭祥慶笑着打圓場,拉過吳玉蘭,說:“我們都是一起幹活的,不就是左右搭把手的事麼?你會你就多幫點嘛,下次他們再幫咱們嘛。”說着拉着吳玉蘭就往後屋去,邊往後推,邊向章林一使眼色。
可吳玉蘭看不慣鄭祥慶和稀泥的态度,認為他就是大傻子,她在為他争取,他卻無所謂。吳玉蘭氣的使出全身的勁掙紮,大吼:“你看她,她剛幫我們了嗎?”
鄭祥慶險些被她掙脫開,他用力鉗住她的胳膊,一手捂住她的嘴巴,用力一推,塞進了那道簾子。
好一會,後面沒了聲響,前廳慢慢安靜下來。
真桃看着章林一,忽然開口:“我想學識字,你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