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淵自認為度過了一個非常愉快的假期。
如果要追溯源頭,那他可能還得感謝宋漁。
與大多數家長不同,餘鸢在得知兒子約好要去和同學一起打遊戲機的時候,表現得非常開心。
按時上學,下課玩耍。
她覺得兒子的生活終于回到正軌,像個會玩會鬧的正常學生了。
于是當天晚上,她主動下廚做了一桌菜,為慶祝兒子終于融入了新學校,交到了朋友。
彼時的陸思淵還不知道那句:關于媽媽的記憶,是舌頭的味蕾。
他隻是在嘗到熟悉味道的那一刻,裝作不經意地擡手揉了揉眼睛,然後迅速在衣服上蹭掉手背上的水漬,十分捧場地誇贊道:“太好吃了。”
曾幾何時,他享受着媽媽無微不至的照顧,卻從來沒把這些平常小事放在心上,偶爾還會用不耐煩地表示嫌棄,比如今天的湯鹹了,那道菜又淡了。
結果現在連嘗到一次都變成奢侈。
餘鸢嗔怪道:“你就知道哄我。”
“哪有。”餘阿婆順着外孫地話往下說:“我們阿鸢的手藝就是好。”
“您也跟他學,我這點手藝不都是跟您學的嘛。”
“那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媽!”
看着兒子泛紅的眼眶和母親花白的頭發,餘鸢蓦地紅了眼眶,伸手将菜盤往兩人面前推了推,強忍住哽咽道:“好吃就多吃點。”。
但眼淚還是忍不住地往下落:“媽,思淵,對不起啊。”
她低頭翻來覆去地看着自己瘦骨嶙峋地雙手,指節和手腕處的骨頭凸起十分明顯,好像除了最外層皮膚外,再無其他。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不斷呢喃着。
而後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猛地擡頭,語氣堅定,信誓旦旦地保證:“我…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那樣了,我會努力,努力好起來,努力讓這個家維持下去。”
“離開那個人,我們照樣能過得很好。”餘鸢咬着牙道。
說完,她又重重點了下頭,像是在告訴别人,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陸思淵悶頭不停往嘴裡扒飯,聽到這裡,忽地咧嘴笑了。
他突然開始覺得,其實晉水好像也挺不錯的。
盡管它不夠發達,盡管它天氣不好,氣候潮濕,但這些似乎都不是重要。
-
假期結束,開學第一天。
陸思淵早早便出門了,巷口兩側的小攤前盡是些買早飯的,他一身藍白校服站在裡面異常突兀,但凡有人路過都要多看兩眼。
可陸思淵不在乎。
他現在隻想快點見到宋漁,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悅。
……盡管他還沒想好措辭。
手表上的秒針滴答,轉過一圈又一圈。
直到陸思淵在巷口走了三個來回後,宋漁才姗姗來遲。
“我……”
“早。”
宋漁敷衍地擡了下手,然後迅速落下,轉身悶頭就走。
這情形完全出乎陸思淵的預料。
他好不容易才準備好的措辭全然被堵在了嘴邊。
兩人一路無話。
到了學校,走進班裡,宋漁更是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精氣。
陸思淵微微偏頭,隻能看到她漆黑的後腦勺和她規律起伏的背。
估計是沒睡醒吧?
他最終隻想到這一個理由。
結果,宋漁這種蔫哒哒的狀态竟然出乎預料地一直持續到午飯時間。
按照晉水中學的規定,除周六外,全部學生中午和晚上都在學校食堂吃。
宋漁用筷子胡亂戳着盤子裡的米飯,就是不肯往嘴裡送。
“你怎麼了?一上午都悶悶不樂的。”李希毫不客氣地從她盤子裡夾走一塊紅燒肉:“不會是那個來了吧?”
“沒有。”宋漁單手支着下巴,唉聲歎氣:“我爸又走了。”
她就想不通了,反正禁漁期到了,多在家休息幾天不好嗎?
可她爸硬是說什麼自己閑不住,不找點事情做就覺得心裡癢。
哪有人會讨厭休息啊!
李希秒懂,自打兩人認識開始,這種情況每隔幾個月就得發生一次。
她甚至總結出一套針對宋漁特有的安慰方式。
“哎哎!”李希放下筷子,探頭湊上前,神秘兮兮地開口:“小漁兒,我給你看點好東西。”
宋漁漫不經心地掀開眼皮瞅她:“什麼啊?”
“你等等。”
李希一手捂住口袋,另一隻手伸進去掏啊掏,然後......
“當當當當當~”
她捏着小卡舉到好姐妹面前:“我的新偶像,怎麼樣,帥不帥?”
宋漁盯着看了兩秒,嘴角一撇,給出真實評價:“也就那麼回事。”
“你這人真是!”李希杏眼怒瞪,猛地抽回胳膊,裝模做樣地擦去卡面上并不存在的污漬:“多帥啊,沒品位!”
宋漁換了個姿勢,雙臂壓住桌沿,表情認真地看向她:“希希,我有時候很好奇,你到底喜歡他們什麼?”
李希想都沒想:“帥啊。”
人是視覺動物,這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帥有什麼用。”宋漁覺得人要務實:“看不見摸不着的,多沒勁。”
李希聳聳肩膀,表示自己也很無奈:“誰讓咱們學校沒有帥哥呢。”
“那不是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