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姨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到了丁一面前,彎下腰掃着丁一腳下的樹葉,根本不管是否會碰到丁一的鞋子:“讓一哈,我看你在這裡站了好久咯,是在找麼子東西嗎。”
臨城方言丁一勉強能聽得懂,但說就有些費勁,為了和阿姨拉進關系,丁一不得已說着燙嘴的臨城話:“嬢嬢,這裡人們平時不穿的衣服都會丢到垃圾桶嗎?”
“你問這個做啥子。”那阿姨警惕地看了丁一一眼。
“我畢業論文是和這個有關的。”丁一撒了一個小小的慌。
“啥子是畢業論文。”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丁一都在解釋什麼是畢業論文,她纏着這阿姨好久,最後終于得到了一句最有用的話:“這兒的人們平時不要的衣服,都随意丢進來,有時我們也能撿到一些還能穿的。”
丁一默默在本子上記着,A小區:無舊衣回收箱、無上門回收、扔垃圾桶。後面又利用白天的時間,把自己計劃的小區都跑了一遍。隻有C和E小區有舊衣回收箱。
晚上7.00,丁一準時出現在了C小區門口,她今天準備在這裡蹲守一下來扔衣服的人。
晚上下起了雨,丁一在附近的便利店裡買了把傘後,就一直站在那舊衣回收箱的附近。
十二月的臨城本就有些寒意,再加上下雨,握着傘柄的手被凍的有些僵了。冷風吹過,一陣刺骨的寒涼。丁一縮在傘下,左右腳交替地做着身體的支點,半天都沒看到一個人影。一直從七點,站到了九點。
内心暗暗想着,再等一個小時好了。
這一個小時,卻是無比的難熬,還好迎來了希望的曙光,從遠處走來了一個人,手裡提着一個袋子,鼓鼓囊囊的,看樣子裝的應該是衣服。
丁一立刻往前走了幾步,等着對方過來。
那人推開舊衣回收箱的門,把衣服連着袋子一起扔了進去,扔完後就又匆匆原路返回。
“您好。”丁一小跑了幾步跟了上去,腳底濺起了不少泥點。
那人就像沒聽見一樣,兀自往前走着。丁一連叫了好幾聲,才回過了頭:“你誰呀。”
語氣不善,眼神在這雨夜中顯得有些淩厲,全身充滿了對抗的氣息。
“我正在做一個關于舊衣回收的調研,想…”
“你找别人去,别找我。”那人隻聽了半句,就要走。
丁一又跟了上去,企圖在旁邊解釋完自己的意圖。可對方根本不給她多餘的機會,直接進了自家單元門,嘭的一聲那鐵門關上,隔開了内外的兩個世界。
外面雨水嘩啦,丁一跑了一整天,最後的一點氣力也在這裡用光了。她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到了門口,坐着出租車回了家。
到家才發現,自己生理期造訪了。怪不得在外面的時候小腹一陣陣的疼,那時還以為是天冷的緣故,卻忽略了這層原因。
丁一的痛經非常嚴重,每次生理期都像是一次巨大的考驗。她從抽屜裡翻出了布洛芬,趁還沒開始劇烈疼痛之前,趕忙吃了一顆。
然後強忍着不适,把衣服和自己收拾幹淨,坐在書桌前整理今天一整天調研的内容。
她知道,如果今天不整完,下次再彙總就已經忘記當天的感受了。
打開筆記本電腦,把圖片都存了起來,按照小區寫着調研記錄。
陳烨剛好打來了視頻通話。
丁一看了一眼,接通後立刻翻轉了攝像頭,對準床上的貓,沒等陳烨開口就說着:“一一今天挺好的,一盆貓糧全吃完了。”
陳烨沒想到他先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貓。他對貓的關注,遠遠低于對人的關注。他感覺出丁一的情緒不及平日裡的好:“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大姨媽肚子疼。”
丁一一點都沒拐彎抹角,她已經感受到即将來臨的痛經,隻想趕快結束對話,然後做完自己的工作早點去休息。
一聽到這話的陳烨立刻啞火了,他在這方面可謂是一竅不通,結結巴巴地說着:“那你早點休息。”
而後居然又補了一句:“多喝熱水。”
丁一強忍住歎氣的沖動,好聲好氣地回複了一句後,就立刻挂了電話,繼續着自己的調研總結。
快十點,才整理完所有的内容。
翻開手機,看到了陳烨發來的消息。
“給你外賣了附近一家熱飲,評論說對痛經有好處,我備注了放在門口就好,你那會兒要是還沒睡,就拿進來喝了。”
五分鐘前,又有條他新發來的消息:
“睡了嗎?外賣已經在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