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現在的自己,如出一轍。這一天的鬧劇,讓丁一奇怪的自尊心開始叫嚣。她開始因為自己的家庭狀況而感到自卑,開始覺得陳烨的每一個舉動都像是施舍一樣,自己不需要這些。
所以又開始了隐藏情緒。這種斷崖式的冷漠,沒有一個人可以從容應對,包括陳烨。
走的那天,兩個人唯一的交集就是中午一起吃了飯。就連告别,都是在手機裡進行的。
陳烨風塵仆仆地來,又風塵仆仆地走。來時無人迎,去時無人送。在飛機上的時候,他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但一想到過去相處時丁一的笑容,他又釋然了。隻要她開心,他就會一同開心。
一定是自己這幾天太累了,才會出現這樣的想法。
回去調整一下就可以了。在飛機上睡着前,這是陳烨心裡的最後一個念頭。
陳烨回程的路上,恰巧遇到了氣流,航班晚點了近一個小時。
丁一一直沒收到陳烨到了的消息,好多次都想主動發消息給他,但每次一打開對話框,一股無來由的煩躁感立刻就湧上來,生生地打斷了她的行為。所以一晚上的丁一,在兩個極端情緒的洪流裡掙紮,仿佛下一秒就會窒息。
陳烨落地後,第一件事就是給丁一報平安。但他看到丁一對話框空空如也,心情瞬間低落下去,隻發了簡單的三個字:
“我到了。”
“好。”
兩個人都喪失掉了溝通的欲望,陳烨坐着車回家。一進門,一一就蹭了上去。魏閃閃最近不在臨城,陳烨隻好在走的時候給貓準備好糧食和水。長時間沒見到陳烨,貓開始不停地叫着,仿佛在責怪他現在才回來。
陳烨摸摸貓的腦袋,看到了地上的葫蘆。這葫蘆是之前丁一送給他的,本來是挂在車上的。上次出了車禍後,陳烨特地從上面取了下來。應該是自己不在家的時候,貓從桌子上撥了下來。
他把葫蘆撿起來,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明明那個時候兩人還好好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
還有十多天就是春節了,臨城的街上已經開始有了過年的氛圍。路燈上都挂滿了紅燈籠,臨街的店鋪也放着喜慶的音樂,全城的人似乎都沉浸在喜悅的氛圍裡,陳烨這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和這個城市格格不入。
他回到臨城的這幾天,丁一的狀态也沒有什麼改變。每天的聊天都局限在“早”“晚安”“吃飯了嗎”,來來回回就這幾句。他主動分享自己的生活,但換來的都是丁一的單字回複,漸漸地他也沒有了分享的樂趣。
有一天他嘗試着和丁一溝通,想把問題說清楚,問問她最近到底怎麼了。
但丁一永遠都是那句:“我挺好的呀。”
兩人之間忽然豎起了高牆,陳烨怎麼也翻不過去。
丁一麻木不仁地過着每一天,白天盡可能地幫家裡多做些事情,讓自己不要去想陳烨。努力地裝成一個乖乖女的樣子,維持着家庭的和睦。
家裡的氛圍看上去是比過去好了不少,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隻是每到深夜,丁一都會在自己房間的角落裡縮着。她感覺到了陳烨最近的變化,也知道這些變化全都是因為自己,是她生生地把對方推開。
可是還是忍不住的難過,這是一種近乎扭曲的心理。作繭自縛,卻又樂在其中。丁一逐漸對心痛的感覺上瘾,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又沉溺于此。就像一個生活在下水道的生物一般,隻敢在黑夜出沒。
兩個人都知道彼此的相處出現了問題,但又都無計可施。
除夕夜很快到了,每年的這一天,是陳烨回家的日子,也是他唯一在家的日子。他不喜歡和父母交流,尤其是他爸,兩個人見面,沒說幾句話就會嗆上,所以平時他幹脆不回去。
三個人的年夜飯,吃得冷冷清清,也隻有陳母偶爾說兩句話。
“小烨,上次你朋友圈的那個姑娘呢,有時間可以帶回來瞧瞧。”
陳烨夾菜的手一頓,應付了一句:“再說吧。”
“什麼再說吧,你都多大了。你要是喜歡人家姑娘,就盡早定下來,别耽誤人家。”
陳父的眉中間,有着極深的川字紋。不用皺眉,旁人都可以瞧見他的嚴肅。陳烨對這飯桌上的說教習以為常,沒回話,埋頭吃着飯。不到十分鐘,就放下了碗筷。
“我先走了。”
陳母立刻站了起來:“怎麼今天就走,你不住一晚嗎?”
往年陳烨都會在家裡住到大年初一。
“讓他走,留在家裡心煩,最好别回來了。”
陳父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摔,扭頭就往書房走去。陳母跟在了後面,喊着“老陳你幹嘛去”。
陳烨沒有絲毫地停留,穿上衣服就走了。街上燈火通明,不時傳來鞭炮的聲音。他一直在廣場等到了零點,零點一過,就掏出了手機。
“新年快樂,一一。”
他很想她。尤其在此刻,格外地想。怕随便給她發消息,隻會得到幾個沒意義的語氣詞。所以特地等到了零點,新年祝福,總該會特殊一些。陳烨望望天上的煙花,安靜地等着丁一的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