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明清見盧大夫人帶她去了幾次花會,卻不許她走動,一直跟在盧大夫人身旁。又得知盧大伯頻頻去知府家拜訪,盧明清便尋了無人之際對巧兒說:“看來我的親事是定了,孟知府家。”
巧兒喜道:“孟知府麼?他家裡兩位公子,不知是哪位呢?”
盧明清冷笑道:“不巧兩位孟公子都已結親了,我見過兩位少夫人。”
巧兒變色道:“難道是要姑娘做妾?姑娘可不能應。”
盧明清悠然道:“那倒不能,堂堂樂嘉先生的獨女,怎麼能做妾呢?書香門第的風骨去哪了?再說做了妾,兩家怎麼走動,又怎麼厚着臉皮上門叫親家,好托這個請那個的?”
巧兒呐呐道:“那姑娘怎麼說是定在了孟家?”
盧明清笑道:“孟知府年紀一大把了,卻很有些文字上的雅癖,前些年還托人結了一本唱和的詩集,印了送人呢。哼哼····他兩年前夫人沒了,現在正尋摸第三任填房呢。”
巧兒變色道:“這·····可也太離譜了,老爺夫人怎麼想得出來?”她坐立不安,來回走得幾步,猛然回身道:“姑娘,我知道你心裡自有成算,這可是你一輩子的事,萬沒有教别人擺布的道理,反誤了自家。”
盧明清執起她的手道:“巧兒,你是知道我的,前些年我和我娘過得是什麼日子!我也不求什麼錢财傍身,但凡他們稍念一點親情,讓我們安安穩穩過上幾年,那不論什麼人我也認了!他們,他們····那是把我們往死裡逼呀!”
盧明清一邊說着,一邊閉了閉眼:“那天我娘燒得渾身滾燙,一直在喊人,我哭着跑去大房求他們請個大夫,卻被幾個管事架了出來,說是天晚了,門已下了鎖,出不得去。我就整夜地擰着冷巾子給我娘擦身。好容易熬到天亮了,不僅沒有來人,反倒是把我們的房門鎖了,叫我不要再出門,沖撞了老爺夫人。我急得沒法子,竟然從牆上翻了過去,去到生藥鋪子,苦苦哀求他們救命,要說生藥鋪子的夥計,以前也從未見過,見我這般可憐,偷偷給我塞了些麻黃和姜片,這陌路人反倒比骨肉兄弟還強些。”
巧兒也歎道:“那天我見到姑娘,真是吃驚極了,你袖子也撕了,褲腿也黑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頭發亂蓬蓬的,手心還纂得緊緊的。”
盧明清道:“要不是遇上你,我還回不來呢,這牆翻出去還容易,翻進來可難。我就用風爐将這麻黃和姜片熬成汁,将就着喂我娘,她喝一口,就道‘苦得很’,又喝幾口,喊着‘苦哇’,直着嗓子叫了一宿,天沒亮,就去了。”說罷,不禁泫然淚下,忙回身拭了去。
盧明清又道:“他們這般欺我,别說是許給老頭子,就算找來個潘安,我也不會老老實實嫁人的。”
巧兒擔憂道:“那姑娘不聲不響的,是打算·····”
盧明清道:“我倒是想痛斥他們一番,但他們這般厚的臉皮,我就是學來諸葛的好口齒,他們也沒有王朗的羞恥心,隻逞口舌之快,無力作為,倒教他人看了笑話。巧兒,我如今沒什麼牽挂之人了,隻擔心連累了你,不如我找個好時機,放你歸家罷。”
巧兒急道:“姑娘說得哪裡話?我們好了這些年,比之姊妹也不差什麼,姑娘得勢時念着我,現姑娘有事,我倒一走了之?我巧兒也不是這樣沒良心的人!再說姑娘沒了牽挂,我難道就有?我是自幼賣了進府的,統共也沒見過爹娘幾面,家裡幾口人都記不得了,回去又有什麼好的?”
巧兒再三賭咒,盧明清方道:“罷了,你便和我一起吧,聽我說,你便這般行事······”兩人商議一番,隔日巧兒便上前說要探親,盧明清忙給假放行了。
沒過幾天,孟府過來下了定,盧大伯不禁得意起來,盧大夫人也很滿意,府中上下都欣欣然,行事也放松許多。盧明清隻作不知,推說清明時節,要來香燭往寒屋中祭奠一番,難免哭了一場,此後精神不濟,日日都要去寒屋憑吊盧母。
這日,盧明清照例來到寒屋,在屋裡徘徊,身邊丫鬟已是慣了,不耐煩看她自哀自憐,一會便托有事暫離開了。盧明清忙鎖了門,翻出一套衣裳套上,又取下環钗,從屋角翻了出去。
一路氣喘籲籲跑到城東,那兒一隊商隊正在整裝,已去探親的巧兒赫然正在其中,正一臉焦急的左顧右盼,見了盧明清趕忙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