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兒對盧明清道:‘這個人說話雲裡霧裡的,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什麼也不說明白,好生奇怪’。盧明清也不知道顧芳蕙要拿什麼來交代,便微微笑道:‘也用不着費心去想。她不是說了要等她三日的嗎?就看看三天之後,有什麼消息吧?’
三日一過,這天晚上突然有個穿白的丫鬟來到門房,哭哭啼啼的遞上了一座屏風,求通傳道:‘這是我們奶奶留下的遺物,說是要呈給貴人的。’
因為帶着孝,丫鬟是不許進去的,免得沖撞了盧明清。巧兒過來一看,認出來人,大吃一驚道:‘你是穗兒不是?什麼叫遺物?是誰過世了?’
穗兒含淚給巧兒行了禮,哭到:‘是我們家芳姑娘。她今早上在卧佛寺墜崖身亡了。’巧兒大吃一驚道:‘怎會如此?’
穗兒哭道:‘我們家芳姑娘,親手繡了一扇屏風。拿去卧佛寺供着,說是要請和尚開了光,沾了佛祖的庇佑,消災庇佑,再拿來呈給貴人。誰知道,今日去取屏風,我們家芳姑娘突然說,好像看見崖邊有什麼東西,便過去看了一看,隻歎了一句‘我滿身的罪孽,今日也該消了’。我一回頭她人就不見了,後來才知道她是摔下去了。雇人去找,也隻能見到屍骨,人早就涼了。可憐我們家姑娘,剛剛嫁人,還是新婦,才得了一個兒子,隻有三個月大,就這樣撇下去了,不知道姑娘心裡怎麼疼了。’說吧,又大哭起來。
巧兒突聽噩耗,不知所措。穗兒又道:‘我們家姑娘因為壽宴上珠繡一事名聲驟起,也有許多人來求親,老爺夫人千挑萬選,才許了郭家。過門才一年多,夫妻恩愛,婆媳和睦。又剛剛得了一個兒子,還才三個月,小小的人兒,還不會喊娘。如今撇下這一切就去了,姑娘的心怎麼這麼狠?’
穗兒看着巧兒,又哭着央求道:‘我們家姑娘最後的心願,就是貴人能收下這扇屏風,還記得她們的姐妹之情。如今求巧兒姑娘發發慈悲,收下這屏風吧。這一針一線都是我們姑娘親手繡的,心血耗盡。巧兒姑娘再有千般怨恨,萬般不滿。如今人既死了,賬也消了。隻求看在我們那還隻會吃奶的少爺面上罷!’說着就給巧兒跪下。
巧兒連忙閃避,卻是左右為難。穗兒将屏風打開給她看,四扇屏風上繡了四樣花卉,卻不是尋常的梅蘭竹菊等圖案。而是牡丹、芍藥、海棠和杜鵑。
巧兒見了,觸動心緒,又想起以往在忠勇侯府的日子,有一日姑娘們聯話喝茶。那時正是春日,府中種了許多花卉,連潔漣院都分到了幾盆杜鵑,賞花時玩起搶紅,盧明清拈了牡丹,顧芳蕙拈了海棠,馮秀玉拈了芍藥,衆人說說笑笑,還議定了出嫁後也要開個賞花會。
這屏風滿綴珠寶,光華四射,美不勝收。巧兒卻覺得那寶石紅豔豔的好似血淚一般,也不敢再看,便頓足道:‘罷了,罷了,我替姑娘收下就是了!至于以往的事情,就讓它煙消雲散罷。’
穗兒大喜拜謝,巧兒擺擺手不提,拿了屏風入内向盧明清禀報。饒是盧明清聽了也說不出話來,她也沒想到顧芳蕙這樣決絕,一聲不吭的就拿命交代了,半響方道:‘顧芳蕙是嫁到哪家去了?’
卻說穗兒回到郭家,門上已挂了白幡。她也奔波勞累了一天,方才又哭又拜的,也是精疲力盡。佩兒見她回來了,便端了一碗果子粥給她吃。穗兒顧不得許多,一口氣吃盡了。佩兒方問道:‘姑娘的事情辦得如何了?’穗兒道:‘成了,屏風已經送進去了。’
佩兒憤憤不平道:‘姑娘怎麼這麼糊塗?就算我們之前做錯了事,日後悔改,任打任罰便罷了。竟以死謝罪。姑娘如今好容易高嫁,郭公子老實和氣,婆婆小姑也不難相處,好好的日子才開了頭。怎麼就···’
穗兒歎道:‘之前我也拼力反對,姑娘一點一滴掰開了說給我聽。姑爺,郭公子,乃是東宮的從事。盧娘子一嫁進去就是他的主母了。到時女眷都要拜見主母,那時盧娘子一見姑娘,擺個冷臉,或者不見,或者斥退。那姑娘如何自處呢?這事是躲不過的,僥幸不得。主母冷待,太子如何重用?郭公子也不是那經天緯地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