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知道李桃桃是什麼時候來的,還是說,她剛剛一直在班級的後門處。
那豈不是,看到她盯着講台上的人了?
好丢臉。
手下的筆尖,幾乎要将紙給戳破。
以後,她再也不亂看了。
今天她本來就身體不舒服,現在更加不舒服了。
隐隐有了發燒的迹象。
可能是吓的。
李桃桃去到講台上,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停下來。
“知道他們幾個,為什麼站着嗎?”
夏青枝意識到應該是犯了錯,這是要被公開處刑了。
李桃桃上去踹了沈樂遇一腳:“告訴大家,為什麼站在這裡?”
沈樂遇笑了一下道:“昨天下午,沒待在宿舍,去上網了。”
李桃桃又踹了他一腳。
“還笑,還有臉笑。這麼多去網吧的,就你一個住宿生。不嫌丢人呐?網瘾就那麼大?”
沈樂遇有理有據道:“我沒有網瘾,就是單純地空虛。學習太無聊了,一點兒也不刺激。”
李桃桃直接拿書拍了上去,書角将他的臉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他意識到班主任生氣了,便沒再搭話茬兒。
隻是微微低頭,擡起手蹭了一下血迹。
李桃桃看了他一眼:“滾去醫務室。”
沈樂遇點了下頭,優哉遊哉地離開教室,準備去醫務室睡一覺。
雖然他好看而自知,不過還真沒那麼在乎這張臉。
況且,隻是小劃痕而已,留不下疤。
就算留下了,也沒關系。
皮囊并不影響他談對象兒,他就是長成個醜八怪的樣子,照樣有人跟他談。
這是他一直都很笃定的事。
沈樂遇并非全無缺陷,隻是他其他地方太過耀眼,将缺陷掩蓋住了而已。
哪有人是毫無缺陷的呢?
反正,他沒有見過。
所以,他一直都很不理解,那些因為一點小缺陷,就極為自卑的人。
放着大好的世界不去享受,卻把自己困在黑色的套子裡。
渾身都透着一股沉郁感。
夏青枝就是這樣的人。
他有時候,覺得她挺有意思的。
比所有人都要真實,也比所有人都要自卑。
傻瓜。
李桃桃将講台上的幾個人,一一教訓了一番後,仍舊沒有讓他們下來。
就硬生生地站在那裡。
不許他們背書掩飾,就在講台上反思自己。
夏青枝看得内心一陣後怕。
幸好她昨天沒有昏了頭,跟沈樂遇一起去網吧。
那家網吧,因為開在學校附近,所以比較有名,配置也好。
可同時,也經常有老師去裡面抓人。
昨天下了那麼大的雨,老師們卻沒有回家,而是去附近的網吧搜尋,看有沒有自己的學生。
為了他們的成績,也真是煞費苦心。
夏青枝一邊感歎于老師們的辛苦,一邊又有些心疼沈樂遇。
她總是會為他找很多理由。
别人去網吧,是為了玩遊戲,但他,應該不是的。
他隻是想找個避雨的地方,因為他離家太遠了。
夏青枝雖然并不知道沈樂遇的家具體在哪裡。
不過,她聽說是别墅。
那應該在郊區的别墅群,距離學校的确要騎好久的時間。
像她家離學校的距離,騎到家都已經濕透了衣服。
沈樂遇那般矜貴的男孩子,總是一副悠閑的貴公子做派,肯定是不想淋雨的。
她覺得他特别懂得愛自己,而這正是她所缺失的東西。
就算再如何公正的心,終究是有所偏向的。
如果是以前,夏青枝從來不會關心他人的去處和懲罰。
可現在,她竟然在認真地為一個放蕩浪子開脫。
她甚至擔心,他臉上的傷口。
也不知道處理得怎麼樣了,怎麼去了這樣久?
正憂心忡忡的時候,林澤貝忽地撞了她胳膊一下:“你在走神兒!”
夏青枝緊張地握筆,裝作寫單詞的樣子。
林澤貝猛地往她胳膊上砸了一下:“回答我!我跟你說話,你為什麼不理我?”
“我沒有走神。”
“騙人。”
膽量是漸漸鍛煉出來的。
夏青枝現在都敢跟林澤貝過個幾句了。
“你總是盯着我做什麼?多關注你自己不好嗎?”
林澤貝冷笑道:“你就是在走神,我剛剛都看出來了!你在關心沈樂遇吧,關心他的女孩兒可不少呢。你沒見他挨打的時候,溫琳一直跟他眉來眼去的?人家可比你漂亮多了,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夏青枝小聲地吐出了兩個字:“神經!”
林澤貝鬧道:“我神經?我又沒走神看男人。就你這樣的,還當語文課代表呢。呸,真是不要臉!”
林澤貝是個睚眦必報的人。
誰若是讓她當衆難堪,誰若是搶了她的東西,她會記一輩子,就是死也要奪回來!
還要不斷地給對方施加心理壓力,讓對方精神崩潰。
這是她一貫的做法。
她以為自己這樣說後,夏青枝就不敢再頂嘴了。
哪料對方忽地說道:“我是語文課代表,又沒在語文早讀上看男人。怎麼就不要臉了?”
是的,這是英語早讀。
就算要以身作則,也該是英語課代表。
然而,英語課代表正在講台上站着。
她昨天,也去網吧了。
不是自己想去的,是跟别人一起去的。
女孩子不免有被引誘的時候。
她們在被引誘時,總覺得自己對對方來說,是最為獨特的那個。
倘若不答應,就會辜負對方的心意,甚至錯過這份懵懂的情感。
可實際上,或許,她對他而言,并非獨特。
不過是無聊時的慰藉,随口說出的邀請,還有能拉來人的炫耀。
無論是什麼,總之,都不會是真情實感的愛意。
但那時候,總是看不清楚的。
或者,就算是看得清楚,也會從内心為對方找出諸多理由來。
無他,隻是因為愛。
那份愛,可以抵過他人的閑言碎語。
意味着,一個女孩子,不再是被動地接受情感,而開始有主動愛人的能力。
可惜,往往是遇人不淑的。
很久很久以後,站在講台上的英語課代表,才明白。
一個男孩子,真正喜歡一個女孩子的時候,應該是很珍惜很珍惜的。
不會讓她跟着他身涉險境。
為了躲雨,冒着被抓的風險,去學校附近的網吧。
玩一場虛拟刺激的遊戲,在青春留下閑适自在的一筆。
他玩的不是遊戲,是她的心。
正如此刻,她低着頭,眼淚一滴接一滴地掉,他卻在跟一旁的男生聊天。
大部分是在讨論遊戲,小部分是在罵李桃桃。
兩節早讀的時間,兩人在講台上談得眉飛色舞,卻擠不出一分鐘的時間,扭過頭看一眼,那個跟自己一起去網吧的女孩子。
她是那樣地不重要。
不重要到,可以被忽略情緒。
昨天,幸好夏青枝沒有跟沈樂遇一同去。
否則,這也會是她的下場。
從來不會有人例外。
但仍心存僥幸,希望自己是例外。
此刻的夏青枝,對于英語課代表,隻是心疼。
卻并沒有想到更深一些的東西。
沈樂遇在醫務室一直睡到大課間,才回教室。
他獎勵了自己一包蜂蜜黃油薯片。
就那樣大搖大擺地,吃着薯片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