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恩看着從通訊裝置中投射出來的身影,敷衍地做了一個行禮的動作,當作是對這個國家占星師的尊敬。
“摩恩,你怎麼能這麼和老師說話呢?”
伊斯格勒的占星師,世間少有的預言家,德維恩此刻的語氣中充滿了悲傷和心痛,就像是在疑惑和自己的孩子為何與自己漸行漸遠的父母,或是自己那曾經可愛的弟子如今卻和自己形同陌路的師父。
隻是,這位大占星師的語氣實在是太過于浮誇,讓摩恩即使想要裝作自己上當受騙都沒有辦法。
明明是個老騙子,卻連一點表面功夫都不打算做。
摩恩看着德維恩那浮誇的表演,就像是在觀賞一場從場地到服裝再到演員的台詞都充滿纰漏的舞台劇,如果觀衆手上拿着東西的話肯定會往舞台上扔,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如果這家夥平常也能有些許嚴肅的态度,他也不至于是這個樣子。
摩恩想到那幾位作為占星師學徒,仍舊要待在德維恩身邊接受摧殘的,自己名義上的幾位師弟師妹,他就對他們的命運感到一陣同情。
還好自己隻用完成皇家學院的學業就可以跑了,他無不慶幸地想着。否則,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要是待在德維恩身邊待久了,會不會做出什麼被整個帝國通緝的事情。
“是的,老師。”
摩恩重新行了個禮,動作得體、優雅,就算是皇室最嚴格的禮儀教師來看也無法挑出任何錯誤。
“請您解答我的疑惑,您為何對法姆拉公爵有如此大的戒心?”
“你在說什麼呢,我的好弟子?”
德維恩輕笑起來,神情中帶着令人不快的愉悅,就在摩恩以為對方又要糊弄自己的時候,卻聽到這位占星師的話語——
“我在警惕着帝國的每一位擁有私兵的貴族。”
哇哦!
摩恩忍不住在心底驚歎起來——這句話要是讓議會的那幫人聽到,就算阿斯特·德維恩是威茲德從未有過的預言家,就算陛下仍然是這個國家唯一的聲音,大概明天伊斯格勒的占星師就會換一個人來當了。
可惜,摩恩略帶遺憾地想着,自己沒有帶什麼記錄裝置,否則還能從這個家夥手裡摳出一些金币。
“可是仁心公這麼多年還不能證明自己嗎?”
師徒反目這種事情,摩恩也隻能在心裡想想,畢竟很難再找到像德維恩這麼大方的委托人了,就算是為了賺錢他也不可能出賣對方。
隻是,關于法姆拉公爵,以摩恩這麼多年看過來,似乎再也沒有一個貴族能夠比得上對方了。“仁心公”,這個稱謂可不隻是在貴族之中傳唱,最早叫出這個稱謂的可是那些被貴族們看不起的“泥腿子”。
“你看,連你都會稱呼他為仁心公。”德維恩語氣平靜,說的話卻讓摩恩感到脊背發寒,“如果他決定反叛帝國,會有多少人選擇跟随他呢?”
“這……不可能吧?”摩恩用手安撫着自己因為炸毛而豎立起的尾巴,“法姆拉公爵有什麼必要做這種事呢?”
“誰知道呢。”德維恩的語氣顯得毫不在乎,并沒有因為自己向一位行事端正的貴族提出如此惡劣的指控而感到愧疚,“雖然法姆拉公爵手下的士兵數量一直沒有變化,但每年的人都不太一樣,你會因此想到什麼?”
“公爵閣下他……”摩恩咽了咽口水,才艱難地說道,“通過輪換的方式在練兵……”
雖然不再是名義上的士兵,但曾經學習過的知識不會忘記,鍛煉出的痕迹不會消失,如果有需要,這些替換下來的人随時都能變成訓練有素的部隊。
可是……
“為什麼?”摩恩仍是感到不解,一件事情的發生總要有原因才對,“法姆拉公爵有什麼必要這樣做?”
伊斯格勒的公爵,威茲德最強盛國家的公爵,名望與财富已經是多少人無法企及的存在,甚至是坐在那個位子上的至高者都會對他笑臉相逢,擁有着這樣身份的人又為什麼要反叛?
“誰知道呢。”德維恩又重複了一句自己所說的話,“或許我們的仁心公确實有着救濟天下所有人的善良,就和教廷那幫家夥所傳唱的神明一樣。隻是像我這樣卑劣的騙子嫉妒着那耀眼的光芒,試圖從那完美無瑕的善良中找尋到一塊能夠滿足我這陰暗心思的陰影。”
“我并不在意世人如何傳唱他的美名,但作為伊斯格勒的占星師,我需要懷疑這一切。”
摩恩看着德維恩從傳送裝置中拿出的投影水晶,它被做成了紅寶石的樣子裝飾在諾卡前往宴會的領口上,此刻作為法姆拉公爵的記錄出現在了德維恩手中。
看着因為投影而略微失色的水晶,摩恩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的那位朋友,亞當斯先生碰巧遇到了法姆拉公爵,并且進行了交談。”
“是嘛。”德維恩看了眼手中的水晶,也不免感到些許驚異,“果然這位稀少的客人能夠為我們帶來好運。”
“那就不打擾你了。”
結束了正事,摩恩也不打算繼續看着德維恩的那張臉交流感情,利落地切斷了通訊。
看着通訊裝置中逐漸消散的投影,摩恩将視線轉到了德維恩定格住的頭頂,忍不住想着——
每天考慮這麼多事情,竟然不會秃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