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管家。
慕析忽略南惜那些意味不明的深意,隻微笑着将腰杆挺得更直。
“如果我覺得有什麼更好的方法,一定會如實告訴小小姐的。”慕析謙遜道,“小小姐現在做得細緻又周到,我還沒有看到需要改進的地方。”
她這番話絕對出自真心。
與冷淡的外表不同,南惜的心思柔軟又細膩,她想将葬禮也辦得飽含愛意,讓外曾祖母在晚輩的愛裡被安葬。
聽到慕析的誇贊後,南惜斂了些情緒,将慕析手邊的平闆拿過來看。
慕析任她拿去,看着她一條條地過目,嚴肅而專注。
忽然,南惜說道:
“過去五年,我一直在國外,都沒有能陪陪她。”
慕析安靜地聽她說。
人們總是逃不過失去才懂得珍惜的詛咒,等到失去了忍不住一直在腦海裡想着那人的好、反思自己的錯,讓自己深陷悲傷與自責的漩渦裡。
南惜從昨天收到南幼林夫人去世的消息到現在,也不像關衍那樣大哭,眉眼間卻總是揮之不去的哀傷,一看就是藏着心事的樣子。
原來是為自己過去沒能多陪外曾祖母而感到愧疚。
“五年前我非要出國,一次都沒有回來過。現在想來,其實不止是外曾祖母,和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也少了五年的時間。”南惜閉上眼睛,平闆被關閉然後放在一旁,她把頭埋進臂彎裡,“我太任性了。”
慕析感到自己必須得說點什麼了。
她有些生硬地繞到南惜後方,原本想俯身,猶豫片刻後隻是将南惜搭在沙發上的外套拿起、披在她背後。
她能感受到南惜此刻的情緒,那樣的情緒使她眼神動容,輕輕開口說道:
“起碼小小姐不是在浪費時間。在國外學習、成為更好的人,大家會理解小小姐的。”
南惜的臉埋在臂彎裡,慕析隻能聽見她聲音悶悶的,不知道是否在流淚:
“就是因為他們理解……才會更難受。”
“明明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慕析有些木讷地站在原地,站在南惜後面,雙手因為空着而無措。她隻好看她纖細的、失落的背影,想象她此時的情緒。
她必須承認,她不是很明白這樣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所以慕析選擇謹慎地說話,也就是不開口,怕自己會錯了南惜的意思,讓她更加傷心。
家政大學教授給學生們家庭心理學,卻沒有辦法真的讓慕析體驗有家庭的感覺。
“慕管家。”南惜把臉擡起來,仍然靠着自己的臂彎,“你有經曆過類似的事情嗎?我是說,親人離世?像慕管家這樣的人,經曆這樣事情的時候會想些什麼?”
“抱歉,小小姐,我沒有親人。”
慕析有些慚愧地垂下頭,黑發順着臉龐垂下,讓她看起來很惹人心疼。
其實她本人倒是不怎麼難過。
南惜回頭時就看見這樣的景象,慕析也看到了她的臉。南惜并沒有流淚,這真是太好了。
“啊,抱歉。”
南惜将手虛握成拳,置于唇邊輕咳了一聲,将這件冒犯的事情帶過。
她站起來,伸手将慕析給自己披上的外套穿好,然後從茶幾上拿起自己的車鑰匙遞給慕析:“走吧。”
慕析接了鑰匙,跟上去:“小小姐要去哪裡?”
“姐姐昨天和律師簡單溝通了外曾祖母遺産的處理方案,需要去簽字。”
“療養院那邊也有些事情要辦。”
南惜今天仍然穿着一身黑,也許是黑色顯得深沉,她看上去成熟幹練了許多,慕析隐約看見一些南之涯的影子。
當慕析和南惜都在車上坐好,慕析從後視鏡裡看到南惜緊繃的嘴角、端正的坐姿時,突然有些恍然大悟:
南惜想要用自己做的這些事情來盡力彌補對南幼林夫人那些虧欠的五年。
可能不止南幼林夫人一人,因為她現在也是在為母親姐姐分擔。
面對這件變故,南惜的反應是成長,試圖用更成熟的姿态獨當一面。
……雖然是o,雖然身體很脆弱,但南惜好像比她認為的要強大許多,起碼現在看來是這樣,她甚至不會對她自己服軟。
想到這裡,慕析抓緊了方向盤又松開,再一根根收緊自己的手指——
如此倔強執着的一個人,她真的會輕易放下五年前那個跟自己長相一樣的負心女、放過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