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最多旁敲側擊,打探下,呵呵。" 王員外軟硬兼施,加重語調,"嫣兒聽話,逢年過節的别掃爹爹的興。"
見到女兒這回沒有說不,王員外直起身,胸有成竹地捋須道:"今明兩日,你就留在屋裡養好精神,後日,讓香兒給你好好打扮下! 女為悅己者容,我要王公子見了你,從此朝思暮想,意亂神迷,非我家嫣兒不娶!" 好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态。
王楚嫣險些噴出一口茶。
"乖女兒,咱們就這麼定了! 我走啦。" 王員外生怕她反悔,笑嘻嘻地拔腿出了門。
朝思暮想?意亂神迷?
王楚嫣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說得是她罷?睜眼是那人,閉眼也是那人。
.
這兩日,王楚嫣得了清閑,靜坐窗前,焚香品茗,手捧書卷。
她最愛讀遊記,譬如歐陽修的醉翁亭記,範仲淹的嶽陽樓記,皆是她逛大相國寺的市集時,從書攤淘來的寶。她從未出過京城,然而每逢住客說起外鄉各異的風情時,她總聽得津津有味,期待哪日,能夠雲遊天下,這也是打理邸店的樂趣,可以遇見來自五湖四海的人。
若問她最向往的,莫過于江南。
如夢如幻的杏花微雨,楊柳扶風,青山隐隐水迢迢。
江都,王公子的家鄉呢?
呼,她微微歎了口氣,瞥見搭在椅子上的氅衣,她合攏手中的書,轉頭取了針線做起女紅。
午後,趙淺真過來換藥,輕輕敲門:"阿嫣,你沒睡罷?"
"淺真?啊! 稍等!" 王楚嫣正好繡完收線頭,慌忙拔針,"等等啊!" 她擡着一隻腳跳到床邊,将手中的衣服藏到被褥裡,迅速撲平後,臉兒绯紅地坐回桌邊,喘了幾口氣,"進來罷。"
趙淺真入門,未覺怪異,徑直走去打量她的腳踝,慢慢除去藥布。
"看着腫退了些,淤血滲出,你感覺怎樣?"
"不疼了。" 王楚嫣不假思索地應道。
"當真?" 趙淺真揉了揉傷處,就聽王楚嫣"哎呀"一聲叫疼,"果然王姑娘嘴硬,從小如此。"
王楚嫣安靜端坐,拿眼瞟了瞟微微隆起的床被。
趙淺真隻顧着取出一包已經調制好的藥膏,說道:"适才我去孫丫頭那兒,也給她敷藥,她的腳起了血泡,我還沒碰到,她就哎呦直叫喚,不知情的人以為她在受刑呢。不過,我看見若熙的小腳時,心裡挺難受,可以想象她兒時裹腳如上刑。"
話說纏足,在大宋熙甯,元豐之前還很少,這風氣是從皇室官宦之家的女子開始,後來民間也有效仿者,不過民女需要勞作,纏足的不多,孫若熙屬于特例。
"可憐的若熙妹妹。" 王楚嫣感同身受,點頭道,"這世事,說怪也真怪,裹腳讓女兒家受苦,可這樁苦事卻也是高貴女子們的特權,所幸我們這樣的,大多數普通女子無須受這無妄之災。"
"也是男人的口味怪異,竟然能對畸形的纖足産生念想?" 趙淺真蹙眉搖頭,身為醫者,且修習道學,講究順其自然。
她一邊細心換藥,一邊囑咐後續要注意的,并聊起火事。
"你在家靜養也好,十七與十八日的燈會被取消了,現在京城各處激議,甚至流傳某些憂患離奇的說法,猜測有何不祥之兆?衆所皆知,龍是帝皇象征,此番官家震怒,命令開封府一邊禁止流言,一邊嚴查此案。"
以前的上元節免不了發生火災,不過潛火軍一向行事有效,在節慶期間更是嚴防,行動迅速,很少造成傷亡。然而,今年燃火的是宣德門前的燈龍,此事就非同尋常。
彼時,孫姑娘踏着小碎步走入屋,進來就往床上倒去,伸出穿着紅弓鞋的小腳轉了轉。
"若熙你怎麼不敲門就進來了?" 王楚嫣噌地站起,驚得趙淺真一個哆嗦。
"欸?" 孫若熙滿頭霧水地看過來,"你們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罷?"
王楚嫣單腳跳去,拉扯她道:"起來! 别躺床,我剛換了一襲新羅衾。"
"不要嘛,就躺一會兒,我好不容易爬過來,想與你們一同處會兒,姐姐太無情了!" 孫若熙抓着錦褥打滾哭鬧,忽然,摸到被褥裡面有件衣裳,"咦?這是?男人的衣裳?!"
王楚嫣一把奪過,擁到懷裡也不是,放到它處也不是,這件衣裳還染了一股她身上的薔薇花露淡香,她又急又羞地跺了跺腳。
孫若熙倏然精神大振,幾乎是撲了過來,翹唇道:"我認得,這不是王公子的氅衣麼?! 哎呀,瞧瞧這腰間處縫制的,阿嫣你是故意的罷?"
王楚嫣低頭看去。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