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披着鴉青鬥篷的白丹站在了面前,堵住了下樓的路。
“賤……”
噌——
劍光一閃,銀鞘劍再次出鞘,半截劍刃正正好卡在錦袍客的頸上,硬生生将人逼得仰起了脖子,順帶也将他後面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白丹單手反壓着劍,湊近錦袍客的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麼,那人皺着眉想聽清些,但白丹沒再給機會,擡起手中的銀鞘劍就往他脖頸處抹去。
“姑娘且慢……”徐衷夷的話隻開了個頭,錦袍客已經軟到在地。
皺起眉頭奔上前,徐衷夷伸手探了探錦袍客的鼻息,還有氣。
徐衷夷愕然擡頭看向正收劍的白丹。
“你說他罪不至死,我同意了,也沒送他去見閻王,你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
白丹疑惑地看向徐衷夷:“怎麼,你以為我會殺了他?”
也不知這句話觸到了什麼笑點,白丹嗤地一笑:“他的命又不值錢,我要他命做什麼。”
她的确沒要鬧事者的命。
她的力度控制得很好,劍刃不過隻是在錦袍客的脖頸處劃出了一小道紅線。這人之所以倒了下去,應該是被吓暈了。
收了劍,白丹恍若無人般蹲在錦袍客面前伸手往這人懷中及腰間摸了摸,摸出了兩個銀錠子并幾粒碎銀。
神色自若地将銀兩塞到了自己的錢袋裡,白丹腳步一轉,又從邊上幾個随從身上搜出了兩貫錢以及好幾個銅闆。
數了數銅闆,白丹“啧”了一聲,手一翻,銅闆也盡數進了自己的錢袋。
直至到尋不出銀兩了,白丹才提着自己的劍慢悠悠地站起來。周圍還有三兩個茶客站着看熱鬧,白丹的視線從這些人面上一一掃過,一指邊上茶桌上放着的剩餘兩杯酒。
“請你們喝酒啊。”她冷笑一聲,“一杯百蟻噬心酒,一杯意亂情迷酒,你們若是喜歡就自己挑來喝啊。”
話不好聽,酒約莫也不好喝,人脾氣還不好,圍觀的茶客一臉悻悻地離開了。
小童抱着銅盤正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詭異場面,還不知該作何反應,就見樓道上傳來詢問聲——
“唉這戲怎麼停下來了?不是讓你們唱慢一些?發生什麼事兒了?我不過是出去買了兩碗糖水,怎麼……這是誰跟誰打起來了?衷夷?”
正走上樓的人穿着一身檀色暗花羅鑲花邊寬袖袍,二十出頭,腰上除了墜玉,還墜着一個香囊。正是先前點了戲打了賞又急急離開的頭一位賞客陳公子陳良。
陳良兩手各端了碗糖水,見有人躺在樓道口擋了路,腿一擡,大步繞過,徑直走到了徐衷夷身邊。
“唉,問你呢,”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徐衷夷,“怎麼了這是?”
“三言兩語說不清。”瞥了一眼面前存在感極強的兩碗糖水,徐衷夷俯身拾起地上的半截折扇,連同手中剩下的半截往陳良腰帶間一塞,“不過你回來得正好。”
“什麼正好?”
“正好幫忙将人架出去。”
徐衷夷接過兩碗糖水回了原座,陳良抽出腰間兩截折扇看了看,一臉心疼地将兩截扇塞回懷中。
“你說架誰?他?”龇着牙皺着眉四下望了望,最後陳良指向躺倒在樓道口的人,“你是要我将他給架出去?”
見徐衷夷點頭,陳良擡了腳:“行,這簡單。”
往暈倒之人面前一蹲,陳良衣袖剛卷到一半就瞪大了眼:“喲,這不是王府尹家的三公子嗎?”
王府尹家的三公子?
“什麼?這麼說方才鬧事的人就是北都那個臭名昭著的潑皮老三?”
“他怎麼跑來競良了?”
“……聽說好像是受縣令之邀來參加競寶大會的?”
“撞見了他真是晦氣!”
“王掌櫃!滾出來!”
陳良話一出,不少茶客便罵開了。
附近還有哪個王府尹?在這距離盛京城不近不遠仍能沾着都城的光管着競良及周邊幾個縣城的除了北都的王府尹之外還有哪個王姓府尹?
在一聲比一聲更響亮的叫喊聲中,茶肆的掌櫃無法再躲,急忙從角落裡跑出來。
縮在一邊戰戰兢兢了好半晌的夥計也才跟着跑上前來跟着自家掌櫃的一道向客人賠好話。
陳良沒有理會其餘人的反應,喊完那一聲之後也沒遲疑,手往那所謂的王家三公子衣領處一攥,麻利地将人給拖下了樓。
難得遇到這麼不怕惹禍上身的主,王掌櫃忙換來夥計,讓夥計将那十幾個倒地的王家随從擡着跟着陳良一道走了。
一時間,樓裡除了周圍一些吃茶客竊竊的議論聲,隻剩了幾個鬧事者被拖下樓時留下的一路呼嚎。
茶肆二樓的茶客不少,放眼看去已無空桌,白丹揣着劍走了幾步,停在徐衷夷桌邊。
“此處可容拼座?”
“尚有餘座,姑娘請便。”
得了話,白丹将手中銀鞘劍往茶桌的桌角邊一立,在面前的空座上坐了下來。
風波已平,小童左右看看,見女客坐下,很快便跟到桌前跪下:“叩謝二位俠士救命之恩!”說話時小童眼睛紅紅,還有餘淚閃動。
白丹招手換來夥計點完茶,輕斥了一聲“不許哭”,斥完伸手往對面一指:“你問問對面的恩人,他救你難道就是想看你對自己下跪的?”
話小童不敢問也不想問,抿着嘴剛站起來,就看到面前的女客沖自己露出一抹奇怪的笑。
“唉,小兄弟,”她壓低聲音悄聲說,“你過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