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的功夫,難以啟齒的人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呂道銘看看郭傳升,再看看周荃珝,最後将目光轉到了周荃珝後側的莳蘿身上。莳蘿心領神會,主動退了出去。
“是這樣,我……”
“熱鍋子已經備好了,還請三位公子移步偏廳。”
下人的話突然透過門扉傳進來,呂道銘吞咽了一下口水,突然松了一口氣:“我看咱們還是先吃了東西再說。”
誠如呂道銘所言他二人是來周府躲清閑,但二人卻也沒空手來,各自都帶了幾個小厮也都帶了些吃食。
用呂道銘的話說就是,這麼冷的天,不邀着三兩好友吃一回熱鍋子怎麼也說不過去。
偏廳飯桌上已擺滿了滿桌的菜,多是薄肉片,也有些素食,中間擺了個小火爐,爐上架上了五熟湯鍋。此外,飯桌上還有用椒、桂、酒、醬做成的調味汁。
呂道銘坐下來一連夾了好幾片熟兔肉蘸着辣汁吞嚼下肚,又将筷子伸向了别的菜,直吃了個大半飽才放下筷。
“樂燊,”呂道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荃珝的神情,“那汝陽縣主快要回京了,你曉得吧?”
“聽說了,怎麼?”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
呂道銘覺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想理會在一邊給自己使眼色的郭傳升,隻想破罐子破摔。
“我家裡的情況你也曉得,我院裡隻有兩個通房丫頭,我對于娶妻一事也不怎麼急,我阿娘卻不這麼想。尤其是在我得了官身之後,我阿娘對于這件事簡直生了執念,一心要為我尋個家世地位方方面面都能與我們呂家相匹配的夫人。”
“所以?”
“所以我阿娘對着朝中貴女的名冊看來看去,最後看上了那汝陽縣主。”
呂道銘面色平靜地講述着這件事情的經過,心中卻七上八下的很是忐忑,這件事情的發展不在他的可控範圍之内,他也很無奈。
再看面前的好友,果然如他意料中那般愣了一愣。
“樂燊你先别生氣,我已經找我阿娘說過了娶誰都可以唯獨那個汝陽縣主不行,雖然我阿娘為此訓斥了我一通并言明此事由不得我做主,但我覺得此事也不是沒有轉機。”
呂道銘主動起身給周荃珝添茶,語氣盡量和緩:“眼下那汝陽縣主不是還沒回京嗎,她人一日不抵京,那我阿娘這邊就一日不會有後續,更不會有定論。”
“是啊!”一邊的郭傳升也幫腔,“眼下隻是符安他娘一頭熱,汝陽縣主和豫中伯府那頭什麼态度咱們還不知曉,事情必然還有轉機的。”
周荃珝喝了一口茶,望着面前神情急切的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好半晌,蓦地問了一句:“你們同我解釋什麼?”
“你……”
他居然問他們解釋什麼?
“你、你不是等了她八年?”郭傳升問。
“你不是因為要等她回京所以才刻意不說親的?”呂道銘接着問。
“你原先不是要娶她進府的嗎?”郭傳升繼續問。
“你……”呂道銘不問了,因為他察覺出了不對勁。
見面前之人的神态如此淡定,不僅是呂道銘,就連郭傳升都有點意外。
“樂燊,你不要同我說你跟那汝陽縣主不熟啊。”郭傳升忍不住說,“早在那汝陽縣主還未離京時,你們府上和那豫中伯府不是有意給你二人定親嗎?”
定親?
周荃珝“嗤”地一下笑了:“流言蜚語,你們也信?”
“流言蜚語?”
郭傳升和呂道銘對視一眼,都覺得自己有點懵。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與那汝陽縣主沒什麼關系?那我阿娘那邊……”
“我與汝陽縣主之間的确沒什麼關系,不過,符安。”
看出呂道銘面上浮出一絲慶幸,周荃珝想了想,說:“若你阿娘真看中了汝陽縣主,那你不妨同你阿娘說一句話。”
“什麼話?”
“豫中伯府姓于,但也不止是姓于。”
“……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周荃珝重新拿起了筷,“快吃吧,再不吃,菜都要燙老了。”
誰說不是呢。郭傳升将五熟湯鍋裡的肉撈了大半到自己碗中,邊吃邊道:“我都打聽清楚了,在中朝宴上将蔣奕汕拉走的人叫蔡學征,此人是個武騎尉,如今在東宮衛挂職領差,他爹是個六品下州長史。”
“蔣奕汕有蘭妃和吏部侍郎撐腰就罷了,區區一個從七品的武騎尉也敢跟着蔣奕汕一道跑到樂燊的面前鬧事?”
前兩日吏部侍郎之子蔣奕汕在周荃珝面前醉酒的事情雖沒鬧大,但在場的就沒一個傻的,大家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誰做了什麼又瞞得了誰呢。
誰敢在天子賜宴的場合上醉酒?笑話!那姓蔣的不過是故意裝醉鬧事膈應人罷了。
那蔣奕汕與蔡學征雖屬東宮親衛,但眼下東宮還未立,神氣個什麼?
“你們說,這蔡學征莫非背地裡姓謝不成?”鬼使神差的,郭傳升忽然問出這麼一句。
反正是在周府,又是在吃喝的場合,呂道銘也不講究慎言不慎言那一套,當下便接道:“蔣奕汕是謝黨,蔡學征與蔣奕汕關系那麼好,還能是崔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