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子進宮沒多會兒章姑娘就過來了。”
寇姜說的時間與周荃珝猜的一緻。
不過寇姜并不曉得,先前還與他說過“我就在車廂裡坐會兒歇歇腳”的章姑娘是何時睡着的。
其實别說寇姜,章糾白自己都記不清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她原本隻是想着在車廂裡坐一會兒等周荃珝一同回府的,哪成想,這車廂裡的小榻這麼催眠,讓她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直到周荃珝撩開車簾的那會兒,她感覺到外頭的光亮映了進來,才醒了。
見周荃珝抱着枕頭和袖爐縮在車廂角落的可憐樣,章糾白心虛地問了句:“要不,還是換你來躺?”
“不必。”周荃珝伸手撩開了窗邊的簾子,往外頭看了一眼。
快經過光德街的街口了,往外看,能看見光德街周圍聚了不少人,部分行人直往光德街的東南隅而去。
寇姜也發現了周圍行人比往常多這一點,隻緊了緊缰繩以減緩了馬行的速度。
身邊無人說話,耳邊隻有馬蹄與車輪的聲響,偶爾還摻雜這街的過路人的一些細碎言語聲,有些安靜。
章糾白湊到周荃珝身邊往外看了一眼,沒繼續躺,盤腿坐回小榻上沒話找話:“先前走去宮門口時,我正好見到一輛馬車拐進這條街,還見到有個穿官服的人從馬車裡撩開車簾往外看,我覺得好奇便跟了幾步,你猜那人最後去了哪兒?”
“刑部。”
“你怎麼曉得?”
鹿眼一瞪,章糾白詫異極了。
出府時周荃珝未帶袖爐上馬車,莳蘿在擔憂之下拿袖爐裝好炭餅想讓葉貞幫送到宮門口。也不知葉貞去哪裡了,莳蘿在後院找了一圈沒找到人,恰巧見到章糾白回府,便将袖爐交給了她。
她抄近道走了光德街,結果就碰見那輛馬車從主街轉進來。
那馬車規制其實很平常,但馬車裡那位官吏的官服顔色為紫,并不常見。她想着周荃珝應還沒出宮便沒急着去宮門外給周荃珝送袖爐,好奇之下跟着那輛馬車想去瞧個究竟。
不成想,這一跟就跟到了光德街的東南隅。
馬車停在了光德街裡的一座府衙面前沒再往前走,紫袍官吏搭着車夫的胳膊下了車,慢悠悠地走進了衙門。
那處衙門正是刑部。
周荃珝沒急着回答,隻垂眼瞥向被章糾白擠到小榻邊沿的軟被,章糾白福至心靈,連忙将軟被抖開披到了周荃珝的身上。見周荃珝又瞥向落在小榻上的發簪,她又撿起簪子将自己的一頭亂發給束好。
旁的女子梳妝打扮得花上小半個時辰,章糾白這姑娘動作倒是快,手将散發捋兩捋,再以兩支木簪一束就行。
第三支發簪入發,章糾白瞪了周荃珝一眼,眼神裡明明白白寫着她的不耐煩。
“你見到的應該是刑部尚書程凱棣程大人,”将身上的軟被攏好,周荃珝揣着袖爐斂眸道,“我之所以知曉是因為我聽說了陳大人是在我入宮前一刻出的宮門。陳大人出宮時臉色凝重,腳步匆匆,這可不像是要回府的樣子,應是領了聖命要往衙門去。”
“哦。”章糾白的好奇頓時散盡。
“怎麼不騎馬?”周荃珝笑問。
“騎什麼馬,我若騎馬來,還得騎馬回去,還怎麼同你說話?難不成到時候叫寇姜騎馬回去,我給你趕馬車?”章糾白搖搖頭,“雖然也不是不行,但就這幾步路我是不大想騎馬的。”
“不是擔心自己控不好馬以至讓馬見了人受驚,進而鬧事?”
“你當我是誰,我會擔心這?”章糾白一聲輕哼,“再說了,我的破風聽話得很,才不會怕人,更不會鬧事。”
“哦。”
“哦什麼?你要是想讓我給你趕車就直說,何至于拐什麼彎抹什麼角的說這些。”
“我沒有這麼想過。”
“你說沒有想過想過就真沒有?話都是你說的,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我告訴你,你可别想着拿假話來哄我,你說的話是真是假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既然你認定了如此,便是如此吧。”
“你看,你連承認都承認得如此不情願,你……”
馬車毫無預兆地急急地一停,章糾白話說到一半察覺出不對連忙眼疾手快地撲身而上,一手扶住周荃珝的肩,一手護在了周荃珝腦後。
“沒傷着吧?”
“我無礙。”周荃珝坐直了些,眉頭微微皺起,表情并沒有話裡那般輕松。
“頭呢,頭有沒有被磕碰到?”章糾白擡手想觸碰周荃珝的腦袋卻被周荃珝将手拉了下來。
“有你的手護着,我又怎麼會有事。”他按着章糾白的肩輕輕将她推離自己,“放心,我真的無礙。”
“那就好。”
章糾白松了口氣,坐回小榻之後皺着眉對外問:“寇姜,出什麼事了?”
“公子,章姑娘……”車簾外,寇姜望着停在前邊的一長串馬車隊皺起了眉頭。
方才,近旁的另一條巷子裡突然拐出了一列馬車擋了前路。
打頭的那輛馬車由兩匹馬拉着,車身極為寬大,上頭雕刻的花紋精緻且繁雜,車簾的布料與紋路一看就不尋常,想來其主人的身份十分尊貴。
放眼朝中,能坐且會坐着雙馬車駕上街的人是少之極少,這等排場便是在朝中一品大員出行時都十分少見,眼前這馬車裡頭坐着的也不知是什麼人。
趕着頭車的車夫顯然是個練家子,因為那車夫跳下馬車的舉動以及走路的姿态都與普通的百姓不同。
街道不寬,這頭已經走了過半那邊卻才拐進來,按理要讓也是對方讓,但寇姜等了會兒,卻不見對方有讓道的意思。
寇姜湊到車簾邊禀明眼前的情況,才說完,對方車夫就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