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剛好路過了來杏街,便問那攤主老伯讨了點腌漬好的桃花。”
一盤蓑衣小丸子共十個,章糾白吃了八個之後再将點心盤放到了周荃珝的面碗邊:“晚間吃太多糯食了不易克化,我幫你吃掉幾個,這樣你就不容易噎着了。”
這盤蓑衣丸子外層裹的糯米并不算多,且個頭隻拇指大小,吃起來并不費勁,從小到大他不知吃過多少回,從來沒有被這道小食撐過肚,這樣的話真就她能說出來。
無言片刻,周荃珝低頭繼續吃桃花面。
将面吃得見底時喉嗓已經覺出了熱意,他放下筷,伸手想去拿案幾左邊的茶來喝,目之所及卻不見茶盞。
他轉頭往邊上的章糾白看去,這姑娘正靠在椅上看書看得入神。
她左手拿着的是他前幾日翻過的一冊風物志,右手端着茶盞,因看書看得太過專注,都沒發現自己錯拿了茶盞。
喝完了茶,她還拎過茶壺給自己續了杯茶。
周荃珝本想說點什麼,卻一時說不出話,反而咳嗽起來。輕咳轉為重咳一時咳得停不下來,聽到動靜的章糾白連忙放下手中的風物志幫他順氣。
周荃珝的臉色有些白,又有些紅,看得章糾白蓦地神色一變,忽然朝着門口大喊了一聲:“寇姜!叫程大夫來!”
“無礙……不必……”
周荃珝斷斷續續咳了幾聲,聽章糾白喊了程大夫就知道她是誤會了什麼。
寇姜是個動作快的,一聽見章糾白喊話立刻就奔進了屋,但他還未走到二人面前就聽到自家公子搖頭說無礙。
寇姜猶豫了片刻,沒再往前走,隻站在原地将章糾白望着,直到章糾白點了頭他才放下心退出了門外。
周荃珝有些無奈。
擡眼瞧見面前章糾白眼中還有些驚惶沒有收盡,他尋到這姑娘的手讓她的掌心貼上自己的額。
十五歲便能以一鞭一劍獨挑匪寨為族人報仇的人,眼下卻因為一碗桃花面因為一陣咳嗽緊張得手指發顫。
不過是關心則亂,他知道。
“感覺到了嗎?我沒發熱。”他說,“桃花面味道不錯,我吃得。”
一句“吃得”讓章糾白如夢初醒,她抽回手,“哦”了一聲,坐回椅子上沒再說什麼。過了會兒,她轉過頭問:“真的?”
“真的。”
“那就好。”
直至這時候章糾白才徹底放下心來,緊抿的唇松了些:“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事情,以為我吃不得桃花?”
章糾白沒答話。
此時不答話卻和答了話沒什麼區别。
她必然是記起兩年前他吃槐芽餅吃出紅疹的事情了。
兩年前的某一日,她從外頭帶了份槐芽餅回府,他分着吃了一半,吃完還不到半個時辰,他的頸部以及手臂、後背各處就開始快速發紅。隻過了片刻,他的臉和眼皮都開始泛紅,到後來他的眼皮上甚至都腫了起來。
那情形将府裡的人吓了一大跳,寇姜着急忙慌地将府醫程大夫拖來給他看了診問了話才斷定出結果,說他這是吃槐花吃出問題來了。
那之前他從未吃過槐花,并不知自己吃不得槐花。
為了避免類似的情況再發生,莳蘿對衆人下了令不準再帶府外的飯食糕餅進府給他吃。
章糾白雖不大認同這樣的命令,但此後除了糖葫蘆和一些糖果,她真的再沒給他帶過别的吃食。
方才見她喊程大夫,他便知她定是誤會了。
她是以為他吃桃花面吃出問題來了。
她這是生怕自己又做錯了事,害得他再次遭罪。
可不論是這一回的桃花面還是上一回的槐芽餅,都是他自己要吃的,便是這回真的又出了什麼岔子,也與她無關,任何人都不該将過錯歸在她身上。
莳蘿不該,她自己更不該。
周荃珝近乎無聲地歎了口氣:“對了,小師姐這麼晚來找我,可是有什麼話要說?”
話?
是了。
她是帶着事情來的。
調整好表情,章糾白輕咳一聲:“有件事我一時想不出來答案,想讓你幫我想一想。”
“你說。”
“打個比方,如果兩個人因為一件事有了利益牽扯,其中一人以錢财請另一人幫着幹了件不能為外人知的事,那這兩人如何能确保自身的利益不被對方損害,如何能确保對方不會出賣自己?”
“契約。”周荃珝一針見血。